混沌鼎懸于虛空,鼎身流轉的青金色光暈如漣漪般層層擴散,光暈邊緣泛著細碎的金芒,仿佛將混沌氣都染上了生命的色澤。每一道紋路都似有生命般張合,吞吐著混沌氣時,會在虛空留下淡淡的軌跡,那些軌跡交織成網(wǎng),將周遭紊亂的法則碎片一一兜住。
那些被法則碰撞撕碎的虛空碎片,在鼎口垂下的光絲中重新聚合。光絲細如發(fā)絲,卻堅韌無比,碎片與碎片的拼接處會迸出細小的火花,發(fā)出細碎的嗡鳴,那嗡鳴的頻率與混沌初開時的天地脈動驚人地一致,仿佛在重演宇宙誕生的。
銀沙般的星塵在軌跡上劃出璀璨的弧光,弧光的顏色由淺入深,最終化作溫暖的金色。弧光交織間,北斗七星的斗柄與初生恒星連成一線,獵戶座的腰帶纏繞著新誕生的星云,星云散發(fā)出淡淡的紫光,竟自發(fā)凝成一幅嶄新的天幕。
天幕邊緣,新的星辰正在生滅法則中孕育。核心的氫原子開始聚變,發(fā)出微弱卻堅定的光芒,光芒中隱約可見行星的雛形,仿佛天地間最古老的畫師,正以星為墨,在虛空畫布上勾勒秩序重歸的藍圖。
“天衍大陸的平衡,終究要在這片土地上親手重塑?!比五羞b的目光穿透混沌界壁壘,壁壘上的法則漣漪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散開,露出邊緣那道空間裂隙。
裂隙如一道跳動的心臟瓣膜,不斷吞吐著來自天衍大陸的氣息。蠻荒的蒼涼中夾雜著文明的煙火,黑暗的沉郁里裹著光明的微芒,兩種力量在裂隙中撕扯,撞出細碎的法則火花,火花落地便化作微小的法則晶體。
他眸中閃過一絲決然,那決然中帶著對未來的期許,也帶著對責任的擔當。足尖在虛空一點,混沌鼎化作青金色流光沒入體內(nèi),周身火焰暴漲如蓮,花瓣層層疊疊,將身影裹成一顆拖著長尾的流星,長尾上的光粒散落,在虛空中留下短暫的軌跡,徑直穿入裂隙。
裂隙內(nèi)的時空亂流如沸騰的巖漿,呈現(xiàn)出扭曲的紅黃色。無數(shù)界域殘片在其中翻滾:有的殘片上凝固著未熄的戰(zhàn)火,青銅色的斷劍插在焦黑的土地上,劍穗還在隨亂流飄動,劍身上的符文仍在微弱閃爍;有的殘片覆蓋著億萬年不化的寒冰,冰層里凍著完整的星云,星云中的恒星尚未點燃,保持著誕生前的沉寂,仿佛時間在這里都被凍結。
任逍遙周身的生滅法則自發(fā)形成蛋殼狀護罩,護罩表面泛著淡淡的光澤。生滅二字古篆交替閃爍——生字化作破土的嫩芽,芽尖頂著晶瑩的晨露,露珠中倒映著微小的世界;滅字化作寂滅的灰燼,灰燼中藏著火星的微芒,微芒中蘊含著復蘇的希望,恰如他此刻的心境:既要以雷霆之勢踏碎舊枷鎖,亦要以溫潤之力孕育新生機。
穿過裂隙的剎那,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撞在護罩上。那氣息帶著蠻荒的粗獷與死寂的沉重,與混沌界的氣息形成鮮明對比。
沒有混沌界的星空浩瀚,眼前是連綿起伏的黑色山脈。山脈如被巨斧劈開的墨石陣列,整齊中透著狂野,脊背隱沒在灰黃色的天幕下,天幕上看不到一絲陽光,只有厚重的云層。
山體上不見草木,唯有風蝕出的溝壑。溝壑深處泛著金屬冷光——那是無數(shù)生靈骨骼堆疊的痕跡,巨獸的獠牙與人類的指骨交錯,原始部落的圖騰柱與修士的佩劍殘骸糾纏,在風蝕中化作山脈的肌理,每一道紋路都訴說著歲月的滄桑。
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與腐土的混合腥氣,吸入肺腑時,能感受到細微的荒蕪之力如針般刺向經(jīng)脈。那力量帶著“萬物終將歸于寂滅”的決絕,試圖將一切生機碾成塵埃,讓人從心底生出一種無力感。
腳下的土地干裂如萬年龜甲,裂紋寬逾數(shù)尺,深不見底,仿佛通往地獄的入口。
裂紋中嵌著的暗褐色碎石,實則是風化的骨骼碎片:有的碎片上留著兇獸的爪痕,五趾印記清晰可辨,爪痕的深度顯示出兇獸的兇悍;有的碎片邊緣帶著劍傷,斷面光滑如新,顯然是被利器斬斷,劍傷的角度暗示著戰(zhàn)斗的激烈;還有的碎片刻著模糊的符文,是遠古修士臨死前烙印的道標,符文的含義已無人能懂。
任逍遙剛落下,土地便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shenyin,shenyin聲低沉而壓抑。裂紋深處傳來“簌簌”聲響,數(shù)道灰黑色藤蔓如毒蛇竄出,藤蔓的速度極快,帶著破空之聲。藤蔓上的倒刺閃爍著幽綠毒光,毒光中浮動著被吞噬的法則虛影——那是“蝕道藤”,邊荒最兇險的生靈,專以修士法則為食。
傳說三百年前,一位渡劫期大能在此被藤蔓纏上,三息內(nèi)便化作干癟皮囊,皮囊上還殘留著藤蔓吸食法則時留下的蜂窩狀孔洞,孔洞中散發(fā)著淡淡的死氣。
“哼?!比五羞b冷哼一聲,冷哼中帶著不屑與自信。周身青金色火焰層層綻放如蓮,花瓣張開的瞬間,散發(fā)出灼熱的氣息。
蝕道藤剛觸碰到火焰,倒刺便瞬間化作白灰,白灰在空中飄散,被風吹散無蹤。藤蔓本體在金光中發(fā)出“滋滋”灼燒聲,表層灰黑色褪去,露出暗褐色木質(zhì)纖維,纖維在火焰中扭曲、收縮。
詭異的是,藤蔓并未徹底湮滅,而是在青焰中寸寸枯萎,最終化作一捧黑灰落入裂紋。黑灰入土的剎那,竟有細微的綠意鉆出土層,兩片嫩葉頂著法則凝結的露珠,在荒蕪的空氣中輕輕顫動,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生命的頑強。
那是生滅法則中“滅中生”的奧義:最兇戾的邪物,亦能化作滋養(yǎng)新生的肥料,黑暗中總能孕育出光明。
他抬眼望向遠處,黑色山脈盡頭,一道灰蒙蒙的光柱直沖云霄,光柱的頂端隱沒在云層中。
光柱不似尋常能量那般熾烈,反而帶著沉淀億萬年的厚重,仿佛大地深處伸出的呼吸管道,吐納著邊荒的生滅之氣,維持著這片土地的平衡。
光柱周圍的空間呈現(xiàn)出扭曲的光暈,光線穿過時被拉長成奇異的弧線,如被放慢的水流,連光的腳步都在此處變得遲滯,時間仿佛在這里被拉長了。
任逍遙能清晰感受到,光柱中蘊含的力量處于混沌態(tài)——既非純粹的生,也非絕對的滅,而是兩者交織的中間態(tài),恰如黎明前的微光,黃昏后的殘陽,是邊荒萬物生滅的根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