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頓好家中的事宜,葉信芳就與宋修之一起趕往府學(xué)入讀。大約是奇貨可居的心理,張氏有考中舉人的大餅吊著,經(jīng)過葉信芳夫妻輪番勸說,這才愿意將葉瓏的婚事拖一拖。葉信芳與葉瓏談過之后,她也不再是那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,整個人像是找到了目標(biāo)一般,他也只能感嘆女大不中留。楊慧的身子已經(jīng)快五個月,葉信芳也很想在家中陪著,但時間不等人,家里人也希望他以讀書為重,族里也很看重進學(xué)之事,再三跟他保證照應(yīng)他的家人,加上隔壁就住著牛高馬大的胡威武,葉信芳終于放下心來,外出求學(xué)。
府學(xué)作為古代官方的辦學(xué)機構(gòu),大多與祭祀的孔廟合為一體,故而又稱“廟學(xué)”或者“學(xué)廟”,西寧府府學(xué)所在地位于東城區(qū)的西北部,府學(xué)的西部是學(xué)宮和孔廟,東部是文丞相祠,再東為文昌祠。
縣學(xué)還招收一兩童生填補生源,但到了府學(xué)一級,基本全是秀才。府學(xué)一共有四十個廩生名額,這一下子增加了三個,還是級別最高的院試廩生,府學(xué)原有的廩生隊伍中就有三個人降級成為增廣生。
秀才一共分為三個等級:廩生、增廣生、附生。廩生資格獲取除了在院試中獲得前十名,另外一個途徑是每年秀才歲考取得前十名,而廩生之下便是增廣生,增廣生府學(xué)也只有四十個名額,雖不享受廩米供奉,但若是廩生空出了名額,就由增廣生優(yōu)先補上。而附生,一般是剛?cè)雽W(xué)的普通秀才。
一路上宋修之臉色平靜,小小年紀(jì)不悲不喜,除了他娘親自送他上車,宋府沒有其他主子出門相送,這次隨車來府城的只有老管家一人,幫忙辦理二人的入學(xué)事宜,因送行的家人不能久留,老管家很快就告辭了。
臨走前老人家對宋修之叮囑了又叮囑,又偷偷摸摸的拉過葉信芳,殷殷囑托:“我家老爺說,既是求學(xué),便不能帶書童奴仆之流,不然讓其他生員看到了,影響不好??缮贍斈暧祝惺掠钟行⒅??!?/p>
葉信芳這哪是耿直啊,就是沒事找事,“老人家放心,我與修之一起,比他年長,自然要多多照顧。”
老管家嘆了口氣,“這主家的事情,老奴也不好多言,小少爺我打小看到大,說句放肆的話,就跟親孫子一般,他除了言語無忌,太愛干凈,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。”
葉信芳見他一副要哭的樣子,趕忙道:“修之是什么人,我知道的,省城的時候我給他全頭全尾的帶回來了,這次也一樣?!?/p>
“多謝葉相公,要是沒有您,夫人還不知要如何著急?!崩瞎芗夜蛳?,鄭重的磕頭,嚇了葉信芳一跳,趕忙將他扶起來。
再三保證,送走了老管家,葉信芳一轉(zhuǎn)身就看見了躲在角落里的宋修之,笑了笑,摸摸他的小腦袋,“老人家很關(guān)心你,怎么不出來送送他?”
宋修之臉色有些別扭,“他專門拉了你出來說話,我只能裝不知道。不過是些老生常談的話,我這么大了,知道怎么照顧自己?!?/p>
雖然這般說著,卻還是忍不住看著老人家蹣跚著離去的背影。
“你家不是在府城有房子嗎?為何不舉家搬回來?”葉信芳有些疑惑。
宋修之聞言,小小年紀(jì),神色間竟然有些漠然,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(guān)的事情,“我在家待了沒幾天,大哥不小心摔了腿,我爹認為是被我克的。”
葉信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,十分夸張的跳了半尺高,二十歲的青年蹦蹦跳跳,看著宋修之道:“你看,我就不怕你克!”
宋修之心下微暖,面上卻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:“這么多人看著,丟臉?biāo)懒?。?/p>
西寧府的府學(xué)是前朝傳下來,只年年修繕,卻未曾改建,因而住宿條件比較簡陋,十個人一個小院子,兩個人住一間宿舍,宿舍一間臥室一間書房,臥室里并排放著兩張床。
府學(xué)里如今仍在就讀的,一共四十廩生,四十增廣生,還有二十個附生。而住在府學(xué)里的,卻不過四五十人。因府學(xué)是求學(xué)之所,為體現(xiàn)苦讀本意,不許攜帶書童,而有些吃不得苦或離家近的秀才,不住在府學(xué)里。
一入小院,葉信芳就見到了一個熟人,兩眼滿是驚喜,“思齊,你住這里?”
一早就知道謝思齊在府學(xué)就讀,沒想到運氣這么好,能共處一院。
原本正坐在小板凳上跟身前一大盆濕衣服做斗爭的謝思齊抬頭,一見之下,也很是喜悅,放下手中的臟衣服,站起身來問道:“葉兄,之前聽聞你考中,還想著也許哪一天就會來府學(xué),未曾想你來得這么快,怎么不在家中多休息幾天?”
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,求學(xué)之心,但不敢輟。”葉信芳在這待了一年多,經(jīng)過多番考試洗禮,這種文縐縐的話說起來毫無壓力。
“這位小兄弟,想必就是今次的案首,宋修之宋公子吧?”謝思齊小心翼翼的問道,他還是一副老樣子,與生人說兩句話臉就紅了。
葉信芳點了點頭,為二人引薦,“修之,這是謝思齊,也是青山縣人,你在縣里待得少,恐怕不認識他,跟你一樣,他以前也是劉夫子的學(xué)生?!?/p>
“幸會?!彼涡拗櫭伎粗x思齊腳邊的一堆臟衣服,臉上有些嫌棄。
“幸會幸會。”謝思齊趕忙回禮,見初次見面的案首皺眉打量他,心中有些七上八下,暗自猜測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對。
“你怎么攢了這么多衣服?”葉信芳笑著問道。
葉信芳沒想到謝思齊看著乖乖巧巧的好學(xué)生樣子,平時衣著也是干干凈凈,私下里卻是這般不講究,臟衣服堆積如山,跟大學(xué)宿舍里那些臭腳男生一個德行,真是人不可貌相啊。
謝思齊臉漲得通紅,解釋道:“這、這不是我的衣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