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貴西富北貧南賤,人市位于西寧府的南城區(qū),隔壁就是貧民窟,里面的貧民若是日子過不下去了,就直接頭上插根草,跑到人市里找個地方等候買主。
葉信芳一進(jìn)人市,便見到路邊許多頭上插根草衣著破破爛爛的人,他不過多看了一眼,就被宋修之拉走了。
“這些人衣服破爛就罷了,明明有手有腳,卻弄得臟兮兮的,肯定十分懶惰,不能買。”宋修之滿臉都是嫌棄,接著對葉信芳信誓旦旦的道:“我送葉哥幾個干凈的?!?/p>
葉信芳也沒有說什么眾生平等之類的虛偽話,只慶幸自己不是人市中待售的一員,既然已經(jīng)到了這吃人的社會,不能改變只能努力的接受,坦然的接受宋修之的饋贈,與之對應(yīng)的,他只當(dāng)自己升職成為大老板,而下人們只是在給他打工,他會做一個好主顧,給自己的下人一份安穩(wěn)的生活。
兩人輾轉(zhuǎn)著,進(jìn)入了人市里最大的一家牙行,宋修之在里面左挑右挑,挑選的標(biāo)準(zhǔn)只有一個:手腳干凈。
而葉信芳卻格外注意看這些人的眼神,眼睛是心靈的窗戶,神情呆滯、目光躲閃的一律不要,最終挑選了三個人,這三人是一家三口,中年男人可以看家,他妻子可以在廚房里幫忙,兒子十五六歲,可以給葉信芳當(dāng)書童。
三人雖然衣衫破爛,但收拾得比較干凈,眼神清明,不像是惡人,夫妻手上都長滿了老繭,顯然是做慣粗活的,據(jù)牙行說,這一家子是被家業(yè)敗落的大戶人家發(fā)賣的,不是什么犯事的人,因?yàn)槭且患胰冢佬幸膊幌霃?qiáng)行拆散,給了一個打包價。
這一家子在聽到不用分開之后,一起跪下來朝葉信芳二人磕了個頭,“謝謝老爺,謝謝老爺……”
葉信芳看著他們淚流滿面的模樣,心里也是唏噓不已。
宋修之還想送他兩個粗使丫頭,卻被葉信芳拒絕了。買這一家子就花了十五兩銀子,而宋修之這樣的學(xué)霸,估計明年就要中舉,在新宅子里也住不了幾個月,收了他十五兩葉信芳已經(jīng)非常不好意思了。
牙行下人的賣身契已經(jīng)提前在官府備案,不需要再去衙門走一遍,若是買的外面那些插草的貧民,還需要主家去衙門里備案,十分繁瑣,故而,人市里這些貧民自賣是很難賣出高價的,往往都要比牙行里的價格低幾成。
葉信芳在看到那個標(biāo)價二十兩的時候,整個人都是震驚的。
只見那個頭上插著一根稻草的少女,此時跪坐在地上,滿臉都是哀戚,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加上一身白色麻衣,整個人都顯得楚楚可憐,恍若一朵寒風(fēng)中盛開的嬌花,而她身前有一塊木板,上面也不知請何人寫的:賣身葬父二十兩。
她身旁聚攏了不少人,圍著她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,卻無一人出價。
葉信芳不過多看了兩眼,宋修之就扯了扯他的衣袖,低聲道:“一副薄皮棺材也只要五百錢,這種一看就知是打算做姨娘的,踩著自己父親的尸骨往上爬,這樣的人你不要買,我們回去吧?!?/p>
“再等等,我看看熱鬧?!比~信芳站在那里不肯走,他在影視劇里看到過不少這樣的把戲,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一回真人版。
宋修之小臉沉了下來,“今天那劉老板說的,中舉之后就要納新人,你是不是真的想納妾,慧姐姐還懷著身子,你怎么能這樣?”
葉信芳趕忙解釋,“我就看看,真的只是看看,你說她這一個人比一家子都貴,真有人買嗎?”
“她長得還可以,也許有冤大頭愿意,你要是敢亂想,我就告訴慧姐姐?!?/p>
宋修之與楊慧統(tǒng)共就見過兩回,兩次都是送行的時候,也不知道為什么,宋修之說起來一口一個慧姐姐,親熱得很。
“小芳,小芳!”
葉信芳聽得頭皮發(fā)麻,就見人群外擠進(jìn)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,兩眼都寫滿焦急,從懷里掏出一小包碎銀子,沖著那少女道:“小芳,你不要這樣,這是我所有的積蓄,你拿去給陳叔買一口棺材好不好?你跟我回家,不要給人當(dāng)丫頭,我娶你。”
那漢子一番真情告白,奈何姑娘卻并不買賬,眼淚簌簌而下,“大牛哥,你回去吧,你娘自來不喜歡我,要是知道你這樣做,就更討厭我了!”
“小芳,你跟我回去,就算我娘打我罵我我都認(rèn)了,我不能看著你吃苦!”大牛想要拉扯她,卻又怕傷到了她,不敢用力。
葉信芳聽著一口一個“小芳”只覺得頭痛,又看著那姑娘不答應(yīng)也不拒絕,只拿對方的母親說事,感覺索然無味,便轉(zhuǎn)頭對宋修之道:“不看了,我們回去吧?!?/p>
宋修之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,“再看看,多熱鬧啊,小、芳、哥、哥?!?/p>
“讓開,讓開!”
葉信芳和宋修之突然被人從身后粗魯?shù)耐崎_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