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尾聲,暑氣未消,顧氏老洋房庭院里那棵古老的銀杏樹,在暮色四合中投下巨大而溫柔的蔭翳。抗體晶體小徑白日里蒸騰的星野微光已然收斂,只在月光偶爾穿透葉隙時,泛起幽藍(lán)的漣漪。空氣里沉淀著白日陽光炙烤后的余溫、草木蒸騰的清新,以及一種獨特的、混合著無敏松脂與特殊藥草燃燒后的清冽焦香——這香氣,源自庭院中央,那堆由顧言親手點燃的小小篝火。
篝火并非隨意堆砌。底座是幾塊特選的、帶有天然星形紋理的燧石,燃料是抗敏基金會培育園特供的、低敏且燃燒緩慢的“星輝木”枝干,而引燃物,則是一小撮從95章祖宅地窖顯影墻上刮下的、沾染了初代夫人血跡與百年藥酒殘渣的古老木屑。火焰不大,卻異常穩(wěn)定,跳動著溫暖的金紅色光芒,偶爾爆出細(xì)小的、帶著幽藍(lán)星屑的火星,如同墜落的微縮星辰。
篝火旁,鋪著一張巨大的、由特殊“抗體帆布”(材質(zhì)與沈星晚繡制手帕的“抗體布”同源)制成的野餐墊。念星已在沈星晚溫柔的懷抱和低吟的安眠曲中沉沉睡去,被抱回了室內(nèi)。此刻墊子上,只有顧言和顧念初父子二人。
顧言盤膝而坐,背脊挺直如松,篝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側(cè)臉上跳躍,勾勒出堅毅而沉靜的輪廓。他換下了平日的西裝革履,只著一件簡單的深灰色棉麻襯衫,袖子挽到手肘,露出那片永恒的、在火光下流淌著沉靜藍(lán)芒的星軌紋身。他的目光,并未落在跳躍的火焰上,而是沉靜地、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專注,落在坐在他對面的兒子身上。
念初同樣盤著小腿,坐得筆直,小臉上沒有了平日的嬉鬧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超越年齡的鄭重。他穿著和爸爸同款的深色小背心,后頸那片淡色的星痕印記在篝火的熱力與某種無形的期待中,隱隱流轉(zhuǎn)著一絲溫潤的、與父親紋身同源的微光。他小小的手掌攤開,平放在自己并攏的膝蓋上,掌心向上,仿佛在無聲地準(zhǔn)備承接什么。
空氣里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輕響,以及遠(yuǎn)處依稀的蟬鳴。父子間沒有言語,只有目光在篝火的光暈中無聲交匯。一種沉甸甸的、名為“傳承”的靜謐,籠罩著這片小小的天地。
沈星晚抱著熟睡的念星,靜靜地站在二樓連接露臺的抗體晶體門邊。她沒有開燈,只是借著庭院篝火的光和室內(nèi)星軌儀投射到天花板的微弱星河,注視著下方那對沉默的父子。她的目光溫柔而悠遠(yuǎn),如同在欣賞一幅古老的、充滿儀式感的壁畫。她懷里,念星無意識地咂了咂嘴,小臉蹭著媽媽的衣襟,睡得安穩(wěn)。
“準(zhǔn)備好了?”顧言的聲音終于響起,低沉得像穿過松林的風(fēng),打破了沉默,卻并未打破那份沉靜。
念初用力地點點頭,大眼睛里閃爍著篝火跳動的光芒,也映著父親眼中那片深邃的星海。他攤開的小手掌,不自覺地微微繃緊。
顧言伸出手,卻不是去觸碰兒子。他拿起一根長長的、同樣由“星輝木”制成的撥火棍,尖端包裹著特制的耐高溫抗體晶體。他極其緩慢、精準(zhǔn)地,撥動著篝火的核心。
隨著他的動作,篝火中心那些燃燒最充分、已化為細(xì)膩白灰、卻依舊蘊含著驚人熱度和星輝木特有能量的余燼,被小心翼翼地?fù)荛_、聚攏。金紅色的火光映照下,那些余燼如同流淌的、滾燙的星河沙礫,散發(fā)著灼人的熱浪和清冽的松脂焦香。
顧言放下?lián)芑鸸?。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念初攤開的小手掌上。然后,他做了一件讓二樓門邊的沈星晚瞬間屏住呼吸的動作——
他竟直接伸出自己那只帶有永恒星軌紋身的右手,毫不猶豫地、極其迅捷地探入了那堆剛剛聚攏的、滾燙的星火余燼之中!
“!”沈星晚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指尖瞬間掐緊了門框!但她強行忍住了沖出去的沖動,只是將懷里的念星抱得更緊。
顧言的手在熾熱的余燼中停留的時間極短,仿佛只是蜻蜓點水。當(dāng)他抽回手時,掌心并非預(yù)想中的焦黑或灼傷,而是均勻地覆蓋著一層細(xì)膩、滾燙、閃爍著微弱金紅光芒的星輝余燼!更奇妙的是,他掌心那片星軌紋身在余燼的覆蓋下,藍(lán)芒非但沒有被掩蓋,反而透出更加深邃、仿佛被激活了底層的能量光澤!
他沒有看自己的手,仿佛那灼熱只是微不足道的觸感。他的目光,始終鎖在兒子身上。
“念初,”顧言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,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,“把手給我。”
念初看著爸爸那只覆蓋著滾燙星燼、藍(lán)芒流轉(zhuǎn)的手,小臉上沒有絲毫恐懼,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信任和全然的交付。他毫不猶豫地、將自己攤開的小手掌,穩(wěn)穩(wěn)地、向前伸出,遞到了父親那只余燼覆蓋的大手之下。
顧言那只覆蓋著滾燙星燼、紋身藍(lán)芒流轉(zhuǎn)的大手,并未立刻落下。他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兒子純凈無垢的掌心紋路——那象征著無限可能和稚嫩未來的生命圖譜。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下一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