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還沒碰到發(fā)絲,就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。是隋臨舟的炁流。
這一次的炁流比昨夜更淡,卻更敏銳,像一層薄冰,輕輕一碰就泛起漣漪,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意。裴沐川的指尖被彈得微麻,他卻沒收回手,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層透明的屏障在指尖前波動,連帶著隋臨舟的發(fā)絲也輕輕晃了晃。
隋臨舟猛地睜開眼。
他沒想到裴沐川會突然動手,下意識地收緊了炁流。冰藍的豎瞳里閃過一絲慍怒,看向裴沐川時,正好對上他眼底的興味——那眼神太直白,像獵人看到了有趣的獵物,讓他渾身不自在。
“王上?!彼迮R舟的聲音冷了下來,“請自重。”
裴沐川這才收回手,指尖在袖袍下捻了捻,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層炁流的涼意。他看著隋臨舟緊繃的臉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:“殿下別惱。本王就是好奇——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隋臨舟周身若隱若現(xiàn)的屏障,語氣曖昧:“殿下這護身的氣場,倒是比本王想象的更有趣。碰一下,還會鬧脾氣?!?/p>
這話說得輕佻,像在調笑。隋臨舟的耳尖泛起一絲極淡的粉,快得讓人抓不住。他別開眼,不再看裴沐川,重新閉上眼,雙手結印,準備繼續(xù)未完的儀式。
“別裝了?!迸徙宕▍s看穿了他的意圖,“剛才引炁去北境,又讓了晨祭,你現(xiàn)在耗損不小吧?”
隋臨舟的手印頓了頓。
他確實累了。炁??盏冒l(fā)慌,經(jīng)脈像被細針反復扎著,連呼吸都帶著滯澀??伤荒芡!砀x式必須在午時前完成,否則會影響結界的穩(wěn)定。
“與王上無關。”隋臨舟硬聲道,指尖重新動了起來。隨著手印變化,殿內的符文再次亮起,比剛才淡了些,卻依舊沿著石壁緩緩流動,像金色的小溪。
裴沐川沒再說話。
他退到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,卻沒像剛才那樣敲扶手,只是靜靜地看著。日光透過穹頂落在他身上,給玄黑的王袍染上了層金邊,卻驅散不了他周身的沉滯氣息。他的目光始終鎖在隋臨舟身上,從他結印的指尖,到他微微顫動的睫毛,再到他因用力而抿緊的唇。
隋臨舟的唇很薄,顏色是淡粉的,此刻因為疲憊,更顯蒼白,唇線卻抿得很緊,像在隱忍什么。裴沐川看著看著,竟覺得那唇色有些刺眼——太淡了,淡得像隨時會消失。
儀式進行到一半時,隋臨舟的臉色徹底白了。
他結印的指尖開始發(fā)顫,原本流暢的動作變得滯澀,周身的炁流也忽明忽暗,像風中搖曳的燭火。一縷白發(fā)從鬢角滑落,垂在他眼前,遮住了冰藍的眼眸,他卻沒騰出手去拂開,只是咬著牙,硬撐著。
“噗——”
一聲極輕的悶響。隋臨舟猛地低頭,一口淡金色的血從嘴角溢出,滴落在玉床上,像一朵驟然綻放的花。
他的炁流瞬間紊亂了。殿內的符文也跟著閃爍不定,光芒黯淡了下去。
“殿下?!?/p>
裴沐川猛地站起身。
他幾乎是本能地朝著玉床走去,腳步快得帶起風聲。剛才的玩味和探究全沒了,眼底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陰沉和一絲連他自已都沒察覺的慌亂。
隋臨舟卻抬手攔住了他。
他的手還在發(fā)顫,指尖的金光微弱得幾乎看不見,卻依舊擋在兩人之間。冰藍的豎瞳里蒙著一層水汽,是疼痛,也是警惕。“我沒事。”他聲音很低,帶著血腥味的沙啞,“儀式?jīng)]完成,不能停。”
“命都快沒了,還管什么儀式?”裴沐川的語氣沉了下來,他想繞過那只手,卻被隋臨舟固執(zhí)地擋住。
“這是我的事?!彼迮R舟看著他,眼神里帶著點近乎執(zhí)拗的堅定,“王上是來監(jiān)督的,不是來礙事的?!?/p>
裴沐川看著他蒼白的臉和嘴角的血跡,又看了看他擋在身前、微微發(fā)顫的手,心頭莫名地竄起一股火。不是怒,是煩躁——這圣子怎么就這么犟?拿自已的命當草芥?
他沒再往前沖,而是轉身走向殿角的案幾。案幾上放著神侍備好的東西,有清水,有靈果,還有一個白玉瓶,里面裝著淡青色的靈液——是用來滋養(yǎng)炁流的,對圣子來說不算珍貴,卻能快速緩解消耗。
裴沐川拿起白玉瓶,擰開蓋子,倒了些靈液在掌心的玉盞里。靈液接觸到空氣,散發(fā)出淡淡的草木清香,帶著溫潤的炁息。
他走回玉床邊,將玉盞遞到隋臨舟面前?!昂攘恕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