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突然傳來裴沐川的聲音,低沉磁性,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?!胺凑币布辈粊?,不如喝口水,喘口氣?”
隋臨舟猛地睜開眼,回頭瞪了他一眼。冰藍的豎瞳里記是慍怒——這人怎么就不能安分點?
可他回頭時,卻看到裴沐川手里端著一個白玉杯。杯子是剛才神侍送來的,里面盛著溫水,還冒著裊裊的熱氣。他不知道裴沐川什么時侯拿過去的。
裴沐川看著他回頭,挑了挑眉,舉了舉手里的杯子:“殿下剛醒,又費了那么多心神,喝點水吧??偛荒艿葧阂秊诺臅r侯,先渴倒了。”
他的語氣很隨意,甚至帶著點調(diào)侃,可眼神卻還算平和,不像剛才那樣帶著侵略性。
隋臨舟看著那杯溫水,又看了看裴沐川,眼神里記是警惕。他不明白,這人前一刻還咄咄逼人,下一刻怎么又想起給自送水了?
“不必?!彼迮R舟別開眼,重新閉上,聲音冷硬,“我不渴?!?/p>
裴沐川也不勉強。
他慢悠悠地放下杯子,指尖在杯壁上摸了摸——杯子是溫的,像剛才碰到的炁流屏障,只是少了那份清冽,多了點人間的暖意。他看著隋臨舟重新閉上眼,長長的白睫毛在眼瞼下投出陰影,心里那點藤蔓又瘋長了幾分。
“不渴也得喝?!迸徙宕ㄍ蝗婚_口,聲音比剛才沉了些,“等會兒引炁去北境,耗費肯定不小??崭购臑?,傷身子。”
隋臨舟沒理他。
裴沐川也不惱。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,一邊看著隋臨舟的背影,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。殿內(nèi)很靜,只有符文流動的微弱聲響,和他指尖敲在木頭上的“篤篤”聲。
月光漸漸往西移,照在殿內(nèi)的地面上,拉出長長的影子。
隋臨舟終于壓下了心頭的躁意,重新沉入心神。指尖的金光漸漸穩(wěn)定下來,越來越亮,殿內(nèi)的符文也跟著呼應(yīng),金光流動得越來越快,像一條條金色的小溪,在殿內(nèi)穿梭。
裴沐川停下了敲扶手的手指,專注地看著他。
他看到隋臨舟的白發(fā)隨著炁流的涌動輕輕飄起,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輝,看到他緊抿的唇線柔和了些,連眼睫的顫動都慢了下來。
這一刻的他,不像剛才那個會發(fā)怒、會無奈的“人”,倒真像一尊不染塵埃的神,圣潔得讓人不敢褻瀆。
可裴沐川卻偏偏想褻瀆。
他想伸手,去碰碰那雪一樣的頭發(fā),看看是不是像看著那樣軟;想伸手,去摸摸他臉上的金輝,看看是不是真的帶著暖意;想把他從這冰冷的玉床上拉起來,讓他看看殿外的陽光,而不是只守著這一地的月光和符文。
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,越來越強烈,幾乎要壓不住。
就在這時,隋臨舟的指尖猛地向前一指!
一道金色的炁流從他指尖射出,直沖殿頂?shù)牧鹆摺帕鞔┻^穹頂,瞬間消失在夜空里。幾乎是通時,殿外傳來一陣極淡的、帶著欣喜的驚呼——是守在禁地外的祭司,他們肯定也感受到了,結(jié)界的炁正朝著北境涌去。
隋臨舟緩緩收回手,指尖的金光漸漸散去。他睜開眼,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,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,順著鬢角滑落,滴在雪白的發(fā)絲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。
他成功了。炁已經(jīng)引出去了,青嵐關(guān)的結(jié)界應(yīng)該能暫時穩(wěn)住。
“看來,殿下還是有點用的?!?/p>
裴沐川的聲音突然響起,打破了殿內(nèi)的寧靜。他的語氣里帶著點調(diào)侃,卻沒了之前的諷刺。
隋臨舟轉(zhuǎn)過頭,冷冷地看了他一眼。剛引完炁,他的聲音還有點虛弱:“王上記意了?可以走了嗎?”
裴沐川卻沒動。他站起身,走到玉床前,這次沒再碰那道炁流屏障。他低頭,看著隋臨舟額角的汗珠,又看了看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,眼神深了深。
“急什么?”裴沐川說,“本王說了,要在這兒監(jiān)督。炁剛引出去,還沒確認青嵐關(guān)那邊穩(wěn)住了,本王怎么能走?”
他頓了頓,視線落在剛才那杯沒動過的水上,又補充了一句:“況且,殿下剛耗了這么多炁,也該歇歇。喝口水吧,別硬撐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