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清君的確是蠢,凡識得她的,也都認(rèn)得清她的蠢,但越蠢的人,反倒越貪生,越肯做一些,聰明人不肯做的事。
比如現(xiàn)在,余何意被五花大綁押在堂下,李清君眼神左瞟右瞟,懶懶地說:“好了,你下去吧?!?/p>
常玉瑱稍一沉吟,說道:“余少俠是咱們的客人,如今雖有嫌疑在身,須好好待他,不要擅干?!?/p>
李清君冷冷一笑,也不知聽進(jìn)去了沒有,常玉瑱說完也就走了,沒多逗留。
余何意雙手被縛,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折腿蜷在地下,分明是命懸一線,生死未知,前途渺渺。但不知道怎么,此時此刻此情此景,他忽然想起荊州華山堂口中,高堂下被反剪雙臂,受人質(zhì)問的一幕。
李清君盯著他,亦回想到香蘭寺月夜窘迫的一幕,彼時月色如霜,劍芒肅殺,她命懸一線,不得不卑低求饒,而現(xiàn)在風(fēng)水輪流轉(zhuǎn),也到了他該求饒的時節(jié)了。
她抬起手中的玉笛,支在余何意的頸側(cè),那地方血脈蓬勃,只消一戳,就會飆出如瀑的血流,就像她師妹一樣。
余何意看著她,兩人都面無表情的。
忽爾,李清君兩眼倒豎,情緒激動的喝道:“你看什么?!”
余何意挑了挑眉,敏銳地察覺到李清君與初見時大為不同,難道是莊破天之故?
“我看你,生得標(biāo)致,好一個大美人?!?/p>
李清君往后仰了仰身子,神情中不可自抑的露出一點得色,說道:“是嗎?油嘴滑舌,那么依你看,比之我?guī)熋?,又如何??/p>
憑心而論,李清君的確是個美人,她膚色白膩如脂,身材高挑曼妙,兼之面目俊俏,頗有楚楚之致,可是比起展泓奕,那又是大大不如了,只因她鼻如懸膽,顴骨微突,總有些刻薄相。
余何意內(nèi)心這樣想著,嘴上卻道:“那小丫頭毛都沒長齊,能有什么看頭,說起來,自那日夜會香蘭寺后,我可一直想著你呢。”
李清君聽他這些胡話,本也是不大相信,但說及夜會香蘭寺一節(jié),不免就記起余何意所說的先奸后殺一事,不由得臉色一紅,就不說話了。
余何意見她如此,心內(nèi)更感厭惡,但迫于眼下勢比人強(qiáng),試探道:“難道你把我傳過來,不是為了一全香蘭寺的緣分?”
李清君被他這么一提醒,登時一個激靈,自兒女情長中清醒了幾分,神色亦變得肅穆,外頭隱藏在各處的弓箭手箭在弦上,她以為自己是獵手,但此一時彼一時,如今她也變成獵物了。
李清君一念及此,心中竟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些許悲憤之情,心中更覺得余何意和她才算同道中人,不由得皺起眉,搦住了手上那管玉笛,也不知為什么,自她吹奏了幾曲之后,于這笛子,總有些不可莫測的親近,似乎一刻也不能容之離身。
當(dāng)然,她對這件事,是懵然不知的,就如溺水之人,無可自救,墮井之時,不能自拔,是同樣的道理。
她笑著,像全忘了二人恩怨,也沒有剛才的趾高氣揚,“莊破天殺了我?guī)熋?,我受他轄制,被困在此,余少俠和我同樣淪落,為甚么不能,同舟共濟(jì)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