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章 照亮記憶的芯火（第2頁）

當他們越來越迫近時，黑色龍卷帶來的波浪與強風給一人一蛙帶來了極大的障礙。伏唯頂著狂風穿梭，不時朝前方甩出火光，指引著方向。而離蛙的處境更加艱難，湍急的水流像是高速移動的獸群，極力地拉扯著離蛙的身軀。這只本質(zhì)由紙片構(gòu)成的生物本該被撕得粉碎，卻在重重的撕咬中保持住了原形。

“九方，給老子上！”

百寶忍不住給它打氣。

當然，能保持不解體光靠一張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。所以在這一系列的搏擊中除了九方本身的堅韌外，百寶另有外援。

隱孤還沒有回到永恒夜，而是潛在在黑水深處，護佑了這只可憐的離蛙?，F(xiàn)階段還不能讓伏唯知道他和隱孤的聯(lián)系，所以只好出此下策。隱孤倒也無所謂，畢竟他信任百寶的承諾。只要能讓百寶順利離開這里，等回到魔域后，百寶應(yīng)該會讓他見到自己的家人的。

終于，百寶一躍沖上水面，落到了祭尊身前。而伏唯則被一道龍卷正好抽打到，徑直撞進水中，噴出一大口鮮血。

“別管我！”這時候他還不忘囑咐百寶。

好了，該用那一招了。這招他曾對李柔風用過，效果很好，不知道對祭尊會不會一樣奏效。

“遍尋寰瀛不知歸處，浮生入夢！”

祭尊似乎走了很遠的路，還不知道要繼續(xù)走多遠。

突然，他在前面看到一只通體素白的離蛙，就像是紙失去了顏料。他追著離蛙的方向前進，直到那離蛙消失在一處湖岸邊。

直到現(xiàn)在，他才算稍微松下心，暫時擺脫身后的那些死亡陰影。在此前的道路中，他不斷地見證自己的死亡，那是他不斷輪回的過去。在不斷輪回的死亡中，他看到自己重新回到部族，成為各種各樣的人，然后在自認為合適的時機向天神發(fā)起挑戰(zhàn)。但更多的時候，他連黑水都進不去。

此時他跪倒在湖邊，透過湖水看到了自己臉。隨著一陣微風吹拂，水面皺成數(shù)道波紋，波紋里嵌著無數(shù)張他的臉——被毒殺的巫醫(yī)，遭蛇噬的貨郎，自刎于神像的祭司……

每張臉都在重復同一句遺言：“為何偏偏是我？“

湖心突然亮起一盞青銅燈。

文淵就坐在燈影里釀酒，陶甕中沉浮桑葚。他的衣袍下擺浸在湖水里，布料上繡著的優(yōu)曇花正隨著水波綻放又凋零，仿佛在演示某個永不完結(jié)的輪回。

“你總愛問這個問題。“文淵彎下腰，舀起一勺湖水，在燈光下卻照出血色。他將湖水倒入酒壇，液體碰撞聲里混著嬰孩的啼哭，“就像當年我問離珠，為何偏偏選我當破局者。”

祭尊往前走去，腳踩在水面上，泛起陣陣漣漪。

他緩步來到文淵面前，坐下。

“你就是最初的我，文淵?！?/p>

“嗯，我在這里等你很久了?！?/p>

“為什么？”

“不用太驚訝，其實我看不見你，我留在這里的只是一段記憶，但我相信它能回答你的問題。畢竟，我們所思所想其實并沒有變化，只是當它身處合適的時機的時候，才會展現(xiàn)出真正的價值。”

祭尊內(nèi)心平靜，似乎并未覺得意外?！澳闶侨绾瘟粝掠洃浀模俊?/p>

“黑水本身就有保存記憶的能力，只是它所保存的是恐懼的記憶，通常表現(xiàn)為……死亡。”文淵把酒壇封好，說話溫聲細語，看不出情緒變化。

但祭尊已經(jīng)看出，他的臉色正在變差。低頭重新看向浸在湖水里的衣袍下擺，在燈光下清晰可見血色。

“你要死了?！?/p>

“嗯。”文淵點點頭，“這就是我最初赴死的樣子，也只有這樣，它才會被黑水記錄，直到被你看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