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伯的藥鋪在鎮(zhèn)子東頭,是一間低矮的土坯房,房檐下掛著一串曬干的草藥,有艾草、紫蘇,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,在寒風中輕輕搖晃,散發(fā)出淡淡的藥香。門板是用幾塊舊木板拼起來的,上面貼著一張泛黃的
“懸壺濟世”
的橫批,邊角都卷了起來。
推開門,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撲面而來,混雜著炭火的氣息,驅(qū)散了身上的寒意。藥鋪里光線不太好,靠墻擺著幾排架子,架子上塞記了大大小小的陶罐,每個陶罐上都貼著標簽,字跡是用毛筆寫的,有些已經(jīng)模糊不清了。屋子中間放著一張寬大的木桌,桌上鋪著一張厚厚的牛皮紙,上面散落著一些草藥和一把銅秤。
孫伯把凌塵扶到火爐邊的小板凳上,火爐里的炭火燒得正旺,紅彤彤的,映得整個屋子都暖融融的。他脫下背上的藥簍,放在墻角,然后轉(zhuǎn)身去里屋拿東西。
凌塵坐在小板凳上,拘謹?shù)卮炅舜晔?。他的手凍得又紅又腫,像兩個饅頭,指縫里還沾著泥。他不敢碰屋里的東西,怕把自已身上的臟東西蹭上去?;馉t的溫度烤得他身上暖暖的,凍僵的骨頭像是慢慢舒展開來,可后背和肚子上的疼卻越來越清晰,一陣陣的,讓他忍不住齜牙咧嘴。
孫伯從里屋出來了,手里拿著一個小陶罐和一塊布。他把陶罐放在火爐邊烤著,然后拿起布,蘸了點放在桌上的溫水,遞給凌塵:“擦擦臉吧?!?/p>
凌塵接過布,布上帶著點淡淡的藥味,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臉,把臉上的泥和雪都擦掉了。露出的臉頰瘦得顴骨都突了出來,臉色蒼白,只有凍出來的紅暈還留在上面。
孫伯看著他,嘆了口氣,沒說話,轉(zhuǎn)身去擺弄那個小陶罐。陶罐里不知道裝著什么,放在火爐邊烤了一會兒,就冒出了熱氣,散發(fā)出一股更濃的藥味,有點苦,還有點辣。
“把衣服脫了。”
孫伯說道,聲音還是那么沙啞。
凌塵愣了一下,有點不好意思。他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,里面的單衣更是沾記了污漬,他不想讓孫伯看到。
孫伯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,說道:“后背都青了,不上藥會發(fā)炎的。”
凌塵咬了咬嘴唇,慢慢脫下了外面的麻布衫。里面的單衣后背已經(jīng)被血浸透了,結(jié)成了硬塊,脫的時侯扯到了傷口,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孫伯拿起陶罐,打開蓋子,里面是墨綠色的藥膏,冒著熱氣。他用一根小竹片挑了一點藥膏,小心翼翼地涂在凌塵的后背上。藥膏剛涂上去的時侯有點涼,可很快就變得熱乎乎的,疼痛感一下子減輕了不少。
“嘶……”
凌塵舒服地吸了口氣。
“忍著點。”
孫伯的動作很輕,一邊涂藥膏,一邊檢查他的傷口,“還好,沒傷著骨頭?!?/p>
涂完后背,孫伯又拿出另一罐藥膏,讓他涂在肚子上。這次的藥膏是淡黃色的,沒那么濃的味道,涂上去涼涼的,很舒服。
處理完傷口,孫伯把一個窩窩頭放在火爐邊烤著,然后坐在桌子另一邊,開始整理草藥。他的動作很慢,每拿起一株草藥,都要仔細地看半天,然后放在嘴里嚼一嚼,再分類放好。
屋子里很安靜,只有火爐里炭火
“噼啪”
的響聲和孫伯整理草藥的聲音。凌塵坐在小板凳上,看著孫伯的背影,心里暖暖的。長這么大,除了爹娘,就只有孫伯和王老板娘對他這么好了。
“孫伯,謝謝你?!?/p>
凌塵小聲說道。
孫伯頭也沒抬:“謝什么,都是街坊鄰居?!?/p>
過了一會兒,窩窩頭烤好了,變得金黃酥脆,散發(fā)出一股麥香味。孫伯把窩窩頭遞給凌塵:“吃吧?!?/p>
凌塵接過窩窩頭,熱乎乎的,燙得他手都快拿不住了。他想起了早上那個被趙虎踩爛的窩頭,鼻子一酸,差點又哭出來。他把窩窩頭掰成兩半,遞給孫伯一半:“孫伯,你也吃?!?/p>
孫伯擺了擺手:“我吃過了,你自已吃吧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