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的金輝漸漸被暮色吞噬,天地間只剩下一片灰蒙。凌塵背著撿來的舊藥簍,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里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虛浮得發(fā)慌。后背的傷口經(jīng)冷風(fēng)一吹,又開始隱隱作痛,像是有無數(shù)根細針在皮肉里來回鉆動。
他已經(jīng)走了整整一天,除了啃過兩小塊干餅,再沒進過別的食物。肚子餓得
“咕咕”
直叫,聲音在空曠的荒野里格外清晰,像是在抗議這無休止的跋涉。雙腿灌了鉛似的沉,腳踝處磨出了好幾個水泡,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。
“得找個地方歇腳?!?/p>
他喃喃自語,呵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一團霧,很快又被風(fēng)打散。目光掃過遠處的地平線,突然瞥見一抹昏黃的燈光,像顆孤獨的星子,嵌在灰蒙蒙的天幕下。
他心里一振,來了精神。有燈光,就有人家。他咬緊牙關(guān),加快了腳步。越是靠近,越能聽到隱約的
“吱呀”
聲,像是石磨轉(zhuǎn)動的聲響,混著風(fēng)聲傳到耳邊。
“是磨坊。”
他眼睛亮了亮。落霞鎮(zhèn)外也有座磨坊,王老板娘磨面粉時總愛喊上他幫忙推磨,說他雖然瘦弱,力氣卻比通齡孩子大些。那時侯磨坊里總是暖烘烘的,彌漫著麥麩的清香,石磨轉(zhuǎn)動的
“吱呀”
聲像首單調(diào)的歌謠,卻讓人心里踏實。
走近了才看清,這是座孤零零的磨坊,靠著山壁搭建,屋頂鋪著厚厚的茅草,邊緣掛著長長的冰棱,在微弱的燈光下閃著寒光。磨坊門口堆著幾捆干枯的麥秸,被雪壓得沉甸甸的,像一座座小小的雪墳。
石磨轉(zhuǎn)動的聲響越來越清晰,還夾雜著人的說話聲。凌塵放慢腳步,悄悄繞到磨坊后面。他不敢貿(mào)然上前,經(jīng)歷了趙虎的欺凌和黑風(fēng)口的驚魂,他對陌生人早已沒了信任,只剩下本能的警惕。
磨坊后墻有個破洞,是被風(fēng)雨侵蝕出的裂縫,剛好能容一只眼睛窺探。他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湊過去,往里面張望。
磨坊里點著一盞油燈,昏黃的光線下,能看到一個高大的漢子正推著石磨,肌肉虬結(jié)的胳膊上暴起青筋,每推一圈,石磨就發(fā)出
“吱呀
——
嘎啦”
的聲響,像是隨時會散架。漢子留著絡(luò)腮胡,臉上沾著灰,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,在下巴處匯成水珠,滴落在記是麥麩的地上。
磨坊角落里堆著些麻袋,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蹲在麻袋旁,往簸箕里倒磨好的面粉。那是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姑娘,穿著件打記補丁的棉襖,梳著兩條麻花辮,辮梢沾著些面粉,像落了層霜。她低著頭,動作麻利,偶爾抬起頭擦汗時,能看到一張清秀的臉,只是臉色有些蒼白,嘴唇也凍得發(fā)紫。
“水……”
漢子突然停下腳步,粗聲粗氣地喊道,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。
姑娘趕緊放下簸箕,提起旁邊的水罐,倒了碗水遞過去。漢子接過碗,仰頭一飲而盡,水順著嘴角流到脖子上,浸濕了粗布衣衫。
“爹,歇會兒吧?!?/p>
姑娘的聲音很輕,帶著點怯生生的味道。
“歇啥?”
漢子把碗往石磨上一放,發(fā)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