歧路初現(xiàn)
第一節(jié)
義軍說客
晨露未晞時,皇覺寺的山門被輕輕叩響。不是元兵的馬蹄聲,而是三下沉穩(wěn)的敲門聲,帶著某種約定好的節(jié)奏。
朱天宇正蹲在菜畦邊丈量土豆苗的高度——經(jīng)過幾日澆灌,半畦薯苗已躥到半尺高,嫩綠的葉片在風(fēng)中舒展,像極了他穿越前在農(nóng)業(yè)頻道見過的茁壯幼苗。聽見敲門聲,他直起身,對身旁的朱元璋遞了個眼色。
朱元璋會意,抄起墻角的扁擔(dān),腳步輕悄地繞到門后。朱天宇則取了火折子揣進(jìn)袖中,緩步走向前院。
山門拉開一條縫,門外立著個青布短打的漢子,約莫三十歲年紀(jì),腰間懸著柄樸刀,臉上帶著風(fēng)霜卻眼神清亮。見了朱天宇,他拱手笑道:“在下周德興,奉紅巾軍郭元帥令,特來拜會皇覺寺的朱先生?!?/p>
“周德興?”朱元璋在門后低呼一聲——這名字他聽過,是濠州義軍里有名的悍將,據(jù)說一手槍法出神入化。
朱天宇心頭微動。郭元帥應(yīng)是郭子興,歷史上朱元璋投效的第一位義軍首領(lǐng)。他側(cè)身讓開道路:“周將軍請進(jìn),寺里簡陋,莫怪怠慢。”
禪房內(nèi),智通和尚奉上粗茶。周德興沒心思品茶,開門見山:“前日皇覺寺火器退敵,消息已傳遍濠州。郭元帥說,能制此等利器、種救荒薯的奇才,若困于寺廟,實在屈才?!彼麖膽阎忻鰤K木牌,推到桌上,“元帥愿奉先生為‘軍謀祭酒’,掌義軍器械糧草,朱元璋兄弟也可任百夫長,帶一隊親兵?!?/p>
木牌上刻著“軍謀祭酒”四個篆字,邊緣鑲著銅邊,看得出義軍的誠意。朱元璋眼睛一亮,攥著拳頭看向朱天宇——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機(jī)會,不再是躲在寺廟里被動挨打,而是能堂堂正正領(lǐng)兵抗元。
朱天宇指尖敲著桌面,半晌才開口:“周將軍可知,我等留在此地,正在試種‘救荒薯’?此物一畝可收千斤,若能推廣開來,義軍數(shù)十萬弟兄便不必再忍饑挨餓。”
周德興眉頭微皺:“先生的意思是……不愿歸附?”
“非不愿,是時機(jī)未到?!敝焯煊钇鹕碇赶虿似瑁把巯率砻鐒偦?,火藥配方也需改良。若此時入營,器械糧草皆由軍中調(diào)配,我怕這薯苗未熟、火器未精,反倒誤了大事?!彼D了頓,語氣誠懇,“請周將軍回稟元帥,三月之內(nèi),我必帶成熟薯種與改良火器前往濠州。在此之前,皇覺寺愿為義軍傳遞消息、囤積糧草,如何?”
周德興盯著朱天宇的眼睛看了半晌,忽然大笑:“先生果然有主見!郭元帥常說‘成大事者不急于一時’,既如此,我便等先生三月之約?!彼鹕砀孓o,臨行前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,“朱兄弟,到了濠州,我教你槍法?!?/p>
朱元璋望著周德興的背影,嘴唇動了動,終究沒說什么。待禪房只剩兩人,他才忍不住問:“天宇哥,這機(jī)會多好,為何要等三月?”
朱天宇指著薯苗:“重八你看,這薯苗要結(jié)果,需足百日?;鹌饕牧迹迷囘^十幾次配方。咱們現(xiàn)在去義軍,是寄人籬下;等有了糧有了利器再去,才是平等合作?!彼聪蛏倌暄壑械氖洌a(bǔ)充道,“且元兵剛退,必有后招,咱們得在此地筑牢根基,才能進(jìn)退有據(jù)。”
朱元璋沉默點頭,可朱天宇能看出,他心里的火苗并未熄滅。
第二節(jié)
試吃驚變
為了讓附近村民相信土豆能吃,朱天宇選在三月初十開試吃會。他提前三天就讓朱元璋挨家挨戶通知:“皇覺寺的救荒薯熟了,來嘗鮮的管飽,若吃壞肚子,朱先生賠命!”
試吃會設(shè)在寺前的空地上,三口大鐵鍋支在火堆上,里面燉著去皮切塊的土豆,混著少量野菜和鹽巴,咕嘟咕嘟冒著熱氣,香氣飄出半里地。來的村民有近百人,大多是面黃肌瘦的災(zāi)民,圍在鍋邊探頭探腦,沒人敢先動筷子。
“這不是去年李家娃吃死的馬鈴薯嗎?”人群里有人嘀咕,“朱先生咋還敢拿出來?”
朱天宇舀起一碗燉土豆,當(dāng)眾吹了吹,舀起一塊送進(jìn)嘴里,邊嚼邊笑:“大家看,我吃了沒事。這薯類必須煮熟,熟透了才香甜,生吃才會脹氣鬧病?!彼纸o智通和尚和幾個膽大的村民各遞了一碗,“大師,嘗嘗?”
智通和尚念了聲佛號,小心翼翼嘗了一口,眼睛頓時亮了:“軟糯甘甜,竟比紅薯還可口?!?/p>
有和尚帶頭,村民們漸漸放下戒心,紛紛上前盛土豆。朱元璋捧著碗,看著大家狼吞虎咽的樣子,笑得露出白牙:“天宇哥,你看,他們信了!”
就在這時,人群后突然傳來一聲慘叫。一個穿著補(bǔ)丁棉襖的漢子捂著肚子倒在地上,疼得記地打滾,嘴角還溢出白沫:“有毒!這薯子真有毒!”
村民們頓時慌了,手里的碗“哐當(dāng)”落地,有人尖叫:“我說不能吃吧!李家娃就是這么死的!”甚至有幾個膽小的,已經(jīng)跪地磕頭,求菩薩保佑。
朱天宇心頭一沉——他親自盯著煮的土豆,火侯十足,絕不可能有毒。他快步走到那漢子身邊,俯身查看。漢子疼得渾身抽搐,眼睛半睜半閉,可朱天宇注意到,他抽搐的幅度有些刻意,嘴角的白沫雖白,卻沒什么異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