碾過城南樹林的殘雪,朝著東遠州的荒原蔓延而去。
東遠州的大地是蒼灰色的。
這里常年苦寒,土地雖然肥沃,但地處偏遠,說苦寒倒也不為過。
偶有幾株耐寒的矮松扎根在凍土中,枝干扭曲如垂死老者的手指,在寒風(fēng)中瑟瑟發(fā)抖。
幽泉的黑霧漫過雪原時,那些被積雪半掩的嫩芽,本應(yīng)在開春后破土而出的生命,瞬間枯萎。
它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,從翠綠變?yōu)榭蔹S,再化為灰白的粉末,混入黑色的潮水中。
一片稀疏的樺樹林立在荒原邊際,樹干上還殘留著獵人刻下的記號。
當黑霧拂過,樹皮開始大片剝落,露出底下腐爛的木質(zhì)。
樹冠上的積雪簌簌落下,卻在半空中就化為黑水。
滴在雪地上,蝕出一個個蜂窩般的孔洞。
整片樹林在無聲中腐朽,樹干接二連三地傾倒。
卻在觸及地面前就分崩離析,化作一縷縷黑煙,被幽泉吞噬。
東遠州人煙稀少,僅有的幾個村落早已十室九空。
黑霧漫過一座廢棄的村莊時,茅草屋頂像被火燒過的紙,邊緣卷曲、碳化,最終整間屋子塌陷下去,連地基的石頭都碎成了渣。
村口那口老井,井沿上還掛著半截凍硬的麻繩,井水突然沸騰,涌出漆黑的泡沫。
隨后井壁坍塌,將最后的水源永遠掩埋。
但并非所有人都逃了。
村尾的土屋里,一個佝僂的老漢坐在炕上,懷里抱著一只早已僵硬的黃狗。
狗的身上蓋著破棉襖,像是被人刻意保暖過。
老漢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狗頭,眼神空洞地望著門外漸近的黑霧。
“老黃啊“
他嘶啞著嗓子,“兒子說關(guān)外有活路,可你走不動了爹也走不動啦“
黑霧從門縫滲入,炕席開始腐爛,像潮濕的樹皮一樣剝落。
老漢卻笑了,干裂的嘴唇滲出血絲:“也好咱爺倆一起“
他的聲音戛然而止,身影被黑霧吞沒的瞬間,懷里的狗化作了一具白骨,又很快變成飛灰。
東遠州最多的不是活人,而是行尸。
那些被妖族邪術(shù)操控的亡者,漫無目的地在雪原上游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