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京城今夜很安靜,同樣安靜的還有很遠很遠的青山。仲春時節(jié),青山上的枯樹已經(jīng)發(fā)了新芽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每天生長。源頭在青山上小溪,七拐八拐后蜿蜒曲折流過南邊山谷。山腳下竹園里的竹子依舊青翠,四季如一。小院外面,易年擔心的那塊藥田沒有野草生長,看樣子,應該是剛剛翻過。小院里面三間木屋,只有中廳亮著燈,不過沒有人。院子里面,老人正躺在躺椅上,喝著茶水,看著外面。西邊的廚房里有個魁梧的身影,正在洗著碗筷。收拾完畢,章若愚擦擦手,走到老人身邊的椅子上坐下,順手給老人添了茶水。老人端起喝了一口,放下后開口說話:“有進步了,不錯”憨厚的章若愚笑著回道:“老爺子說笑了,以前不能的時候沒研究過,現(xiàn)在可以了,就多打聽了下,我這個年紀這個進度,應該是很慢的吧”“開始了,慢點沒什么,當初易年那個時候,比你慢的多了”,老人看著竹園,又端起茶杯。章若愚聽見老人提起易年的名字,腦中出現(xiàn)了那個瘦瘦的身影,也不知道他現(xiàn)在在哪,過得怎么樣。拿起茶杯,也學著老人的樣子,靠在椅背,喝著茶水?!袄蠣斪?,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您”“什么問題”,老人放下茶杯,轉頭看向章若愚?!澳鸀槭裁匆o我呢?”,章若愚撓著腦袋看向老人。老人看著憨厚的章若愚,笑了,動了動身子,“吃了你這么多頓飯,送你點兒東西不行嗎?”“可是這個太貴重了”,章若愚的神色變得凝重?!百F不貴重是不能算的,我吃的開心,給的開心,就夠了”,老人笑著說道。章若愚聽著老人的話,猶豫了一下,開口說道:“以后會發(fā)生事情,對嗎?您想讓我去幫易年?”老人聽見章若愚的話,把腿上蓋著的毯子往上拉了拉,雙手放在上面,看著竹園,對著章若愚說道:“有些東西留不住,送出去是最好的選擇,易年有他的路要走,你也是。喜歡種地收糧,安寧生活,就在青山待著。如果哪天不喜歡現(xiàn)在的生活了,想要出去看看,都隨你。給你就是給你了,沒有別的目的”停頓了一下,繼續(xù)說道:“我不知道易年以后會是什么樣子,以后的事情想不到,算不清。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,要怎么辦也是看你”“可是為什么不給易年呢?”,章若愚不解的問著。“他能,所以沒有給他”,老人解釋著。章若愚聽見之后有點兒疑惑,少時,臉上出現(xiàn)釋然的表情。老人說著,嘆了口氣,“其實我也不知道給你到底對不對,因為是外來的,我怕你走不到盡頭,最后的路,會很難”章若愚聽見老人如此說,憨厚的笑了,“我沒那么遠大的抱負,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。到不到盡頭對我來說沒那么重要,其實我真的挺喜歡現(xiàn)在的生活,以后應該也不會變”“沒想到你年紀輕輕,比我老人家活的還通透”,老人笑著說道?!袄蠣斪诱f笑了,哪里是通透,就是沒啥野心理想。我和我媳婦現(xiàn)在不缺吃穿,她在家里收拾收拾,我干點兒地里的活。當初我父母活著的時候,都是這樣過來的。我是個莊稼人,不是修行人”,章若愚對著老人說著,起身抻著懶腰,活動了下筋骨。正活動的時候,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,重新坐下去看向老人,開口問道:“老爺子,不能修行不就是不能修行嗎?您是怎么辦到的?”老人目光依舊看著竹園,“事無絕對,境界到了,肯付出點兒東西,總會想到辦法的”老人說的很輕松,不過在章若愚看來,這很不可思議。以前不能修行的時候沒有研究過,也沒放在心上。可是現(xiàn)在能修行了,在老人的幫助下踏上了這條路,聽老人說的多了,自己想的也多了,才知道這有多難。“老爺子,我能問問您付出了什么嗎?”“想報恩嗎?那就算了,你說你一個挺魁梧的漢子,怎么心思這么細呢?這點你得學學易年,給你你就拿著好了,想那么多做什么”,老人斜著眼睛,看著章若愚。章若愚點頭,“嗯,知道了,以后不問了”抬眼的時候,借著中廳里的燭光,看見老人的鬢角,好像多了一縷白發(fā)。想要問,想起了老人剛才說的話,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。學著老人的樣子,也開始看著被易年砍了不少的竹子,“易年什么時候回來?”“不知道,應該還沒辦完事兒吧,等他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”,老人說著。章若愚聽著,點了點頭?!巴饷娴乃幪锓昧?,要種點兒什么嗎?”,章若愚問道?!翱茨?,想種就種,不想種就扔著”,老人說道。“易年以前一直在這里種藥材,可是我不懂。我媳婦去年在院子里種了不少花,我看著挺好看,要不等過幾天天熱了,我拿點兒花籽種上吧”,章若愚打量著今天翻過的地,說著。本小章還未完,請后面精彩內容!“行,不過你來打理,我沒空兒”“知道了…”生塵醫(yī)館里,易年和此時青山小院里的老人一樣,都躺在躺椅上,不過一個看著竹園,一個看著夜空。身處北方的北祁,春季里還是有點兒冷,夜風吹過,搖晃起門口的風鈴,易年聽見,心里想著,可能以后沒風的時候,它都不會響了吧。摸著被風吹涼的鼻尖,把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喝掉,起身拎著茶壺端著茶杯,在后面廚房輕手輕腳的洗刷干凈。看見同樣空空的后院,想起龍?zhí)液椭芡碓谶@里天天被劍十一打的樣子,不由的笑了起來。沒什么倦意,拿起掃帚,又把后院也掃了一遍,反正這里沒有馬兒吃草,動作快了不少。收拾完回屋之后,走到柜臺前面,看著里面很干凈,不知道龍?zhí)姨焯煸谶@里忙什么。也可能是因為她天天忙活,這里才會這么干凈吧??粗锢锿馔舛紱]什么事,推開自己好幾天沒進過的房間。簡單整理一下,脫衣上床,盤膝入定。青光起時,黑鳥飛來。落在屋頂上,停留在上京的夜色里。隨著季節(jié)的改變,夜越來越短,天越來越長。易年感覺時間沒過多久的時候,晨光從窗縫中穿過,眼前的混沌越來越亮,易年睜開了眼睛。深吸口氣,起床抻了個懶腰,打開窗子,讓新鮮的空氣進來。推門出去,剛要打水洗漱,小臉上帶著幾道黑印的七夏從廚房出來,手里拿著勺子,有些委屈的對著易年說道:“我看龍?zhí)易龅臅r候挺簡單的,怎么自己一做這么難呢”易年看著七夏可愛的樣子,忍不住笑了出來,說著等等,快速的洗了把臉,胡亂擦擦,接過七夏手里的勺子,“去洗洗臉,我來吧”每天都是龍?zhí)易鲲垼紶柌蛔龅臅r候也是易年買回來,那時人多,吃飯熱鬧。七夏沒事的時候看過龍?zhí)易鲲?,感覺沒那么難。今天起的很早,不知怎的,升起了做飯的念頭,想著去把早飯做了,等好了喊易年起來。下樓到了廚房,回憶了一遍龍?zhí)业膭幼?,可是到了自己手上的時候,全變了樣。以前記下來的那些,隨著手忙腳亂,全都忘了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先切菜,還是先燒水,這弄弄那擺擺,半天的功夫,菜沒炒熟,米沒蒸透。這做飯,比打架難多了。自己以前不會做飯,七夏很肯定。打了清水,看見水里自己的樣子,怪不得他剛才會笑。伸手把臉洗干凈,走到廚房,正看見易年在里面忙碌。自己先前炒的菜,易年把大塊的又拿出來切了切,重新炒了一遍。米也添了點兒水,重新放在鍋上蒸著。凌亂的廚房,易年在做飯的間隙簡單收拾了一遍,比七夏在這里的時候干凈利落了不少。易年回頭看見正在門口看著自己的七夏,俏臉從剛才的黑色,變成了現(xiàn)在的紅色。易年心里只有一個念頭,真好看。看著易年盯著自己看,七夏的臉更紅了,以為易年是在嘲笑自己連個飯都不會做,低著頭,支支吾吾的說道:“我…我應該是以前就不會…可是看過龍?zhí)易鲲垺疽詾橥唵蔚?,沒想到我這么笨,弄的一團糟”“沒事兒,不會就不會嘛,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兒,這里煙大,你出去等著吧,一會兒就好了”,易年安慰著說道?!芭丁保呦膽艘宦?,轉身去到桌邊等著。易年看見七夏出去,臉上笑意更盛,不是嘲笑,而是開心。不自覺的嘿嘿笑出了聲,有些發(fā)傻的自言自語道:“她竟然給我做飯”如果不是鍋中的熱氣吹到臉上,易年可能會在這里傻笑一天。被熱氣燙的回過神來,趕緊把飯弄出鍋,盛了兩碗,端著菜來到桌前。把碗筷遞給等著的七夏,自己也動了起來。七夏拿著筷子夾了一口放在嘴里,嚼了兩下,眉頭皺了起來,一臉歉意的看著易年,“都怪我瞎弄,要不應該不是這個味道”易年聽見七夏這么說,臉和方才的七夏一樣,也紅了起來,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,被七夏這么一說,頓時有些尷尬,笑著對七夏說道:“不怪你,其實我也這個水平”七夏聽見易年的話,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,朝著易年笑了下,二人繼續(xù)吃飯。可能是因為這是二人合作的一頓飯吧,雖然味道不怎么樣,不過一會兒過后,都被二人吃下。易年起來收拾碗筷,七夏跟著幫忙,剛剛收拾完從廚房出來,門口的風鈴一陣亂響,易年向前看去,一個胖胖的身影急匆匆的朝著自己跑來。劍十一,他怎么來了,還這么著急,出什么事了?就在易年思考的時候,劍十一已經(jīng)到了易年眼前,抓著易年的手,哭著對易年說道:“小師叔,我大哥不是走了嗎…”喜歡歸處有青山()歸處有青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