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敗的寺廟中,漆黑的深夜里,小小的火堆旁。無風,無云,無月,無言。少年的心,跳的有些快。少女笑著,問著。少年聽著,沉默著。不過這片刻的安靜很快過去。易年看著笑中帶哀的七夏,伸起手,在七夏額頭輕輕一彈?!白源蚰愕搅酸t(yī)館之后,除了這幾天,咱們便沒分開過,我哪里會有事情瞞著你?瞎想什么呢?”易年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,怕七夏聽出什么。同時說的也是事實,除了極少數(shù)的出門,大多時間,兩人都待在一起。七夏聽著易年口中的事實,嘆了口氣,臉上的笑容收了。絕美的臉上,出了易年湖底見時那般的清冷,搖了搖頭。稍稍正了正身子,開口說道:“我不傻,有些事情,猜也猜到了。”易年聽著,歪了歪頭,笑著開口說道:“那你說說,我有什么事情瞞你了?”七夏看著易年依舊沒打算說,又嘆了口氣。比方才,長些。“城東樹林,棲霞山頂,過千帆,劍十一…”七夏開口,說了幾個易年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和名字。這些地方與名字,單獨拿出,只是些回憶和朋友。可就在七夏把這些可以說毫不相干的詞語放在一起說出的時候,易年那極其穩(wěn)定的手,輕輕抖了一下。臉上的笑容,也慢慢凝固。整個人,呆了一瞬間。氣息,也亂了一絲。迅速調(diào)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,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,七夏的手指,放在了易年唇前。透著無奈的聲音,傳進了易年耳中。“不用再瞞我了,我說對了,是吧,你的氣息亂了?!逼呦恼f著,移開了放在易年唇上的手,拿起了腰間的鳳凰翎。手腕轉(zhuǎn)動。黑夜中,一縷紅芒,劃向了天。皓月雙眸,望著那飛入高天的顏色,良久,良久。好像要把天看穿,但太高,終是收了眼?;貏ΓD(zhuǎn)頭,看向易年。柔柔聲音又來,敲開了少年藏著的秘密?!捌鋵?,那害人的黑氣,是我?guī)淼?,對吧?”易年在聽見七夏那小小的聲音之后,沒有說話。盯著那雙自己怎么也看不透的眼睛,亦是良久?;鸲岩琅f燃著,七夏依舊等著,易年依舊看著。光亮照著兩人,影子消失在黑暗中。在這沒有打更人銅鑼的夜晚,時辰,不知幾長。終于,在這仿佛靜止的時空中,有了動作。少年沒有點頭,也沒有搖頭。往七夏的位置動了動,伸手抓住那雪白柔夷。很緊。聲音,卻很松?!斑@不怪你,就算是你帶來的也沒關(guān)系,你又沒想害人,你也是受害者,而且我能治,多少人被黑氣纏身,那我便救多少人,現(xiàn)在上京已經(jīng)沒了黑氣,以后也不會有了,有我在,你不會害人。當初你與我說過,就算黑氣因我而起,天下容不下我,你也能容得下我,現(xiàn)在,我也把這話說與你聽,就算天下容不下這黑氣,但我,容得下你?!币啄甑穆曇?,開始有些小,后面有些大。七夏看著易年眼里的真,自己的眼里,有些濕。沒有掙脫易年的手,喃喃道:“可如果我是異人呢?驅(qū)散之法,不屬天元,黑氣也是如此。”易年聽著七夏的輕語,這次,手沒有抖。因為這個問題,以前想過。身子再次往前探了些。想看清七夏的眼睛,也想讓七夏看清自己的眼睛?!叭绻粋€異人在一個雨夜的小巷中路見不平出手救人,而又會勸行兇之人棄惡從善,那這樣的異人,好過世間多數(shù)人。龍?zhí)夷阋舱J識,雖是妖族,可能說她惡嗎?她救的人,比許多人都要多,心有善念,不分種族。再說,不屬天元的功法便是異人一族?你想的太多了,至于你究竟來自哪里,記憶恢復就會知道?!币啄暾f著,停頓了下,輕輕吸了口氣,再次開口:“就算你真的是異人也沒什么,當初我決定瞞你黑氣之事的時候就已經(jīng)想清楚了,無論如何,我都不會與你分開,人族容不下你,我便帶你去南嶼,去陰山,妖族若是也容不下,那就去落北原,去東海,去西荒,天下很大,咱們兩個需要的地方很小,總會有落腳的地方。你很厲害,我也不差,想逃命,總能活著,我想與你一起,但不是這個地方,也不是比三年多的幾年?!逼茝R的流失很慢,但還有。不知多長,可終有走完的那天。而少年要的,不是這些。七夏聽著,淚,流了下來。滴在了少年握著少女的手上。慢慢散開。少年的話,沒有喜歡,沒有愛。但聽在少女耳中,卻比什么都甜。淚有些止不住的意思,帶著少女這一年中的煎熬與自責,成了河。當猜到了易年一直瞞著自己的事情之后,七夏的身上,多了層鎖。本小章還未完,請后面精彩內(nèi)容!而易年的話,把這鎖,輕輕打開。情緒在這一刻,徹底釋放出來。易年看著火光中梨花帶雨的七夏,伸出手,輕輕擦著那好像流不完的淚。拭去,流下,不斷重復。少年收了手,把少女拉進了懷中。同過千帆去要他那酬勞那天一般,只是角色,換了換。一手輕撫七夏的側(cè)臉,一手拍著七夏后背,嘴里輕聲說著哭吧,哭完就好了。少年陪著,少女哭著。黑夜中,只有輕輕啜泣。不知過了多久,懷中人兒的后背沒了起伏。少年停下了手,放在了少女肩頭。抬頭看著星星寥寥無幾的夜空,輕聲開口:“你出來的這幾天,上京城已經(jīng)沒了黑氣,醫(yī)館一個人都沒有來,生意可慘啦?!鄙倌暧米猿?,逗著情緒低落的少女。“還有,既然你已經(jīng)猜到了,那你一定知道,以后只要注意,黑氣便不會再有了,至于異人的事情,可能很小。功法雖古怪些,但誰也不能確定,而且圣山的幾位大人在醫(yī)館待了那么多天都沒說什么,一定不是因為我的面子大,只能是因為你不是異人。就算他們看走眼了,但只要你不害人,不為禍,與常人又有什么區(qū)別呢?”易年說著,見懷中的七夏不再哭泣,再次伸手,把那絕美的小臉上的淚痕擦掉。手指撫過七夏眼下,笑著開口說道:“腫的很難看哦?!逼呦穆犞啄赀@明顯是逗著自己開心的反話,沒想到,他還有會逗人的一面。雖然少年安慰人的話很動聽,但說起笑話,卻不及半個周晚??善呦穆犞瑓s覺得心里,很暖。而那暖,悄悄帶走了心里的苦。不光心里暖,方才那懷抱,也很暖。頭又靠在了少年的肩上。這次,少女拉起了少年的手,放在了自己腰間。兩個人又在這漆黑的夜里,照不亮周圍的火堆旁,依偎在了一起?!耙院笤俨粫c人動手了,還好,你不怕這黑氣。”七夏說著,頭動了動,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。“嗯,要是手癢了想與人打架,找我就行,我不怕,還抗揍。”易年聞著不是胭脂水粉帶來的清香,學著看了無數(shù)次的七夏的動作,把少女額前那總是不聽話的青絲,撩到了耳后?!拔矣植皇乔镅?,哪里會去找人打架?!币啄曷犞?。也是。嗜武如命的人,很少。那孤寂的身影,算一個。西嶺的銀發(fā),也算一個?!叭绻軓倪@里出去,我們?nèi)ヂ浔痹??!逼呦恼f著。易年聽見,知道七夏想的是什么,開口回道:“他倆沒事兒?!薄班??”七夏有些疑惑。易年的手輕輕拍了拍,再次開口:“都辦好了,放心吧,我說沒了,是真的沒了,不騙你?!薄芭丁!逼呦幕刂!爱敵鯙槭裁匆m我?”七夏問著。“怕你多想,你本就想不起以前的事,若是再加上這煩心的事,我不想再見你迷茫難過?!币啄晷÷暯忉屩!耙院笥惺裁词露疾灰m我了,不管是不是因我而起,我不想你獨自面對?!薄安粫耍氵@么聰明,以后就是有事,想瞞也瞞不過你,嘶…”易年正回著,那腿上的痛,又來了。不用說,又是七夏。有些嬌嗔的聲音響起:“還想瞞?”易年忍著那只出現(xiàn)了一瞬的疼,連忙換了口風?!安徊m,什么都不瞞,有什么就與你說什么,好吧。”七夏收了手,算是對易年的保證做了個回應。低頭看見七夏長長的睫毛微動,嘴角不自覺的,又出現(xiàn)了微笑。方才的“疼”,煙消云散。見七夏的呼吸與氣息已經(jīng)恢復了正常,這慢慢長夜不知何時才能過去,便又起了話頭?!澳闶窃趺窗l(fā)現(xiàn)我瞞你的?”問問,萬一以后再有什么事需要瞞的時候,也能長些經(jīng)驗。不過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,嘴上是不敢說的。七夏聽著易年的問題,沒想過易年會有這般小心思,伸出手指,隨著一個個名字念出,便一根根放下?!皠κ?,周晚,龍?zhí)?,過千帆,沈?qū)?,白云飛,千秋雪,這些人,大多都與我交過手,沒交過手的,也在我與別人交手的時候在場,前后想想,便猜的差不多了。”易年聽著,一抹苦笑掛在了嘴角…喜歡歸處有青山()歸處有青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