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正二刻,慈安宮后花園。
太后今日興致好,命人在牡丹圃里設(shè)百花宴,凡三品以上命婦皆得列席。
蕭若璃著月白織金褙子,鬢畔只簪一枝翡翠垂珠步搖,行動(dòng)間珠串輕擊,如水濺玉。
她扶著太后左臂,一路溫聲解說花品,唇角弧度端莊得像用尺量過。
“太子妃賢淑,真乃皇家之福?!壁w明遠(yuǎn)的夫人跟在右后側(cè),語(yǔ)調(diào)慈愛,眼神卻像一把刮骨鋼刀,“只不知民間謠傳的血月異象,可曾擾了娘娘清夢(mèng)?”
蕭若璃指尖在袖口微微收緊,面上仍是溫軟笑意:“謠傳止于智者。夫人莫憂,昨夜本宮睡得極好?!?/p>
話音未落,慈安宮小太監(jiān)一路小跑而來,撲通跪地:“啟稟太后,織造局走水了!”太后手一抖,折斷了一朵姚黃。蕭若璃抬眸,看見東北方天空升起濃煙,火舌舔著晨曦,像一面撕裂的黑旗。通一刻,西城長(zhǎng)街夜雨樓。
慕容景負(fù)手立于窗前,指尖把玩一只鎏金火折子。王公公恭聲回稟:“殿下,一切按您吩咐,火從東廂起,密檔已提前移出?!?/p>
“燒的是浮光錦?”
“是。三十匹,一匹不留?!蓖豕D了頓,壓低嗓音,“只是,暗衛(wèi)來報(bào),太子妃娘娘的影衛(wèi)也去了織造局?!被鹫圩印芭尽钡貜楅_,火苗映得慕容景眼底發(fā)紅:“她果然沉不住氣。”
慈安宮眾命婦被火情驚得花容失色,太后忙命擺駕回宮。蕭若璃以“妾身憂心織造局供奉的御衣”為由,當(dāng)眾請(qǐng)旨前往查看。太后略一遲疑,允了,卻派了四名內(nèi)侍隨行。
馬車出宮,一路疾馳。蕭若璃攏在袖中的手指無聲掐訣,一縷極淡的月白光華沒入車簾縫隙——那是給潛伏在暗處的蘇瑤的信號(hào)。
織造局此刻已亂作一團(tuán)。火從東廂庫(kù)房起,正借著南風(fēng)撲向西廂的繡樓。留守的小太監(jiān)們提著水桶奔走,卻無人敢靠近東廂最深處的“秘檔室”。那里存放著永熙十二年以前的貢錦賬冊(cè),也是蕭若璃今夜真正的目標(biāo)。
黑衣的蕭若璃掠上屋脊時(shí),火光照出她左肩纏著的雪白繃帶,已被滲出的血染成殷紅。她顧不得疼,翻身落入東廂。熱浪撲面,火蛇沿著梁柱游走,發(fā)出噼啪爆裂的聲響。
秘檔室的門被鐵鎖扣死,鎖孔里灌了鉛。蕭若璃并指如刀,月魄之力凝于指尖,生生將鐵鎖削斷。一股陳年的塵灰味混著焦糊撲面而來,她被嗆得低咳,目光卻迅速掃過一排排木架。
“永熙十二年……永熙十二年……”她默念,終于在角落找到一只封條泛黃的樟木箱。掀開箱蓋,最上層是一卷淡紅色的賬冊(cè),封面用褪色金粉寫著“浮光錦”三字。
指尖甫一觸到冊(cè)頁(yè),背后忽有破風(fēng)之聲。蕭若璃側(cè)身避過,一枚薄刃飛刀釘入木箱,刀尾猶自震顫。
“太子妃娘娘好身手。”夜幽冥自火幕中緩步而出,玄衣無風(fēng)自鼓,臉上戴著半截銀黑面具,只露出線條冷峻的下頜。
蕭若璃瞳孔微縮:“是你放的火?”
“是我。”夜幽冥抬手,指尖把玩著第二把飛刀,“也是我,把真正的賬冊(cè)提前換了位置?!?/p>
他側(cè)身讓開,身后火舌卷出一道縫隙,露出墻壁暗格里一只烏木匣?!跋胍??”夜幽冥低笑,聲音帶著火場(chǎng)特有的沙啞,“拿東西來?yè)Q。”蕭若璃握緊賬冊(cè),指節(jié)泛白:“你要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