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慈跟著凌軍醫(yī),忙得不可開交,抬進來的傷兵越來越多,正手忙腳亂間,忽有人沖進帳篷:“凌軍醫(yī),快去大帳,寧將軍受傷了!”
帳內(nèi)頓時炸開了鍋,不管是軍醫(yī)還是傷員們都有一瞬間的震驚,倒是江慈率先反應(yīng)過來,扯了一下凌軍醫(yī)的衣襟。凌軍醫(yī)醒覺,抱起藥箱就往外跑,江慈見他落下了一些急救用的物品,忙拿起跟了上去。
中軍大帳門口,擠滿了長風騎將士,陳安和童敏親守帳門,擋著眾人。見凌軍醫(yī)飛奔而來,方將帳門撩開一條細縫,讓其進去。江慈跟上,童敏猶豫了一下,看到她手中的藥品,也將她放入帳中。
凌軍醫(yī)沖入內(nèi)帳,顫聲道:“傷在哪?快,快讓開!”
內(nèi)帳榻前,圍著數(shù)人,凌軍醫(yī)不及細看,沖上去將人扒拉開,口中道:“讓開讓開,傷在哪?!”
他低頭看清榻上之人,不由愣住,耳邊傳入一個熟悉的聲音:“凌叔!”
凌軍醫(yī)側(cè)頭一看,有些說不出話來,裴琰笑道:“凌叔,好久不見?!?/p>
寧劍瑜上身赤裸,坐于榻旁,看著正給許雋縫合腰間刀傷的崔亮,道:“凌叔回頭罵罵許雋,這家伙,不要命才把我搶回來?!?/p>
凌軍醫(yī)放下手中藥箱,趨近細看,又抬頭看了看崔亮,起身抱起藥箱就往外走,裴琰忙將他攔?。骸傲枋澹瑒﹁ど砩弦灿袀?,您幫他看看?!?/p>
“你這里有了個神醫(yī),還耍我這個老頭子做什么?”
裴琰知他脾性,仍是微笑,左手卻悄悄打出個手勢,寧劍瑜會意,“唉呀”一聲,往后便倒。
凌軍醫(yī)瞪了裴琰一眼,轉(zhuǎn)身步到寧劍瑜身邊,見他胸前隱有血跡,忙問道:“箭傷?”
寧劍瑜輕哼兩聲:“是,薄云山真是老當益壯,這一箭他肯定用了十成內(nèi)力,若不是子明給我的軟甲,還真逃不過這一劫。”
凌軍醫(yī)在他頭頂敲了一記,怒道:“你若不留著這條命娶我女兒,看我不剝了你的皮!”
寧劍瑜嘿嘿一笑:“云妹妹心中可沒有我,只有咱家―――”抬頭看見裴琰面上神色,悄悄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。
凌軍醫(yī)細心看了看寧劍瑜胸前箭傷,知因有軟甲相護,箭頭只刺進了分半,皮肉之傷,并無大礙。他低頭打開藥箱,旁邊卻有人遞過軟紗布和藥酒,抬頭一看,正是江慈。
凌軍醫(yī)笑了笑,用軟紗布蘸上藥酒,涂上寧劍瑜胸前傷口,寧劍瑜呲牙咧嘴,猛然厲聲痛呼,倒把站于旁邊的江慈嚇了一大跳。
凌軍醫(yī)也有些摸不著頭腦,裴琰低聲笑罵:“讓你演戲,也不是這樣演的,倒叫得中氣十足?!?/p>
寧劍瑜哼道:“為了演這場戲,我容易嗎我?侯爺也不夸幾句?!?/p>
裴琰眼神掠過一邊的衛(wèi)昭,微笑道:“也不知薄云山會不會上當,以為劍瑜重傷,長風騎無首,按捺不住,發(fā)起總攻。”
衛(wèi)昭斜靠于椅中,手中一把小刀,細細地修著指甲,并不抬頭,語調(diào)無比閑適:“薄云山性情雖有些暴戾,但并非魯莽之徒,少君看他這些年對皇上下的功夫便知,此人心機極深,咱們這誘敵之計能不能成功,還很難說。”
崔亮將草藥敷上許雋腰間,笑道:“劍瑜陣前演得好,許雋救得好,長風騎弟兄們的陣形更練得不錯,相爺長風騎威名,崔亮今日得以親見,心服口服?!?/p>
寧劍瑜抬頭得意笑道:“那是,咱們長風騎的威名,可不是吹出來的,全是弟兄們真刀真槍,浴血沙場―――”他目光停在衛(wèi)昭身上,眼見他身形斜靠,低頭修著指甲,整個人慵懶中透著絲妖魅,想起曾聽過的傳言,不自禁地面露厭惡之色。
衛(wèi)昭手中動作頓住,緩緩抬頭,與寧劍瑜視線相交,唇邊笑意漸斂。寧劍瑜輕不可聞的哼了聲,轉(zhuǎn)向裴琰笑道:“侯爺,想當年咱們在麒麟山那場血戰(zhàn),殺得真是痛快,這次若是能將薄云山―――”
衛(wèi)昭握著小刀的手漸轉(zhuǎn)冰涼,眼見裴琰仍望向自己這邊,唇邊努力維持著一抹笑容,只是這抹笑容略顯僵硬。
江慈站于一旁,將寧劍瑜面上厭惡之色看得清楚,她忽又想起那日立于落鳳灘,白衣染血的衛(wèi)昭,想起月落族人對他敬如天神的吟唱,心中一酸,眼中便帶上了幾分溫柔之意,看向衛(wèi)昭。
衛(wèi)昭目光與她相觸,握著小刀的手暗中收緊,唇邊最后一抹笑意終完全消失。
江慈覺他眼神帶著幾分倔強和受傷,如利刃般刺入自己心底,更是難過,卻仍溫柔地望著他,微微搖了搖頭。
裴琰視線自衛(wèi)昭身上收回,又看向江慈,也未聽清寧劍瑜說些什么,只是漫不經(jīng)心地“哦”了幾聲,負在身后的雙手卻慢慢緊捏成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