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八恨海無涯（第3頁）

洞內地上，躺著一人，身形高大，鎧甲上斑斑血跡，面容黝黑，唇邊血絲已凝成黑褐色，頭發(fā)凌亂，想來就是那薄云山。

衛(wèi)昭蹲下，探了探薄云山的鼻息，轉頭望向江慈。

江慈醒悟，忙取出銀針，在薄云山虎口、人中、胸口處扎下數(shù)針，衛(wèi)昭運氣，連拍薄云山數(shù)處穴道，薄云山口角吐出些白沫，緩緩睜開雙眼。

衛(wèi)昭將他扶起，讓他依住石壁，森冷的目光緊盯著他。

薄云山恢復些許神智，再望向一邊的淳于離與阿柳，悚然一震，瞳孔縮了縮，猛然抓起身邊寶刀，擲向淳于離，渾身發(fā)抖：“果然是你！”

淳于離輕松接下寶刀，嘴角盡是嘲諷的笑意：“主公，別動氣，對身體不好?！?/p>

薄云山劇烈喘息，努力高揚著頭，想保持一個武將的尊嚴，但洞中的陰風吹起他的亂發(fā)，讓他這個動作略顯滑稽和無力。

衛(wèi)昭平靜道：“四師叔，你到洞外幫我守著。”

“是。”淳于離忙轉身出了山洞。

洞內一片寂靜，只聽見薄云山劇烈的喘息聲，阿柳反而逐漸平靜下來，只臉色愈發(fā)慘白，死死地盯著薄云山。

江慈看得清楚，過來將他抱在懷中，不停撫著他的胸口。

衛(wèi)昭看了薄云山片刻，緩慢抬手，取下面具。他俊美的容顏如同一道閃電，驚得薄云山雙目圓睜，滿面不可置信之色。

衛(wèi)昭慢慢露出笑容，悠然道：“薄公，五年前，故皇后薨逝，咱們在京城見過一面。在下蕭無瑕，月落星月教教主。”

薄云山伸出手臂，揮舞幾下，似要抓住衛(wèi)昭的雙肩，卻又無力垂下，忽然一聲尖嘯，轉而大聲狂笑。他身軀抖動，笑聲急促而冷銳，在山洞內回響，如同鬼魅在嚎叫。

他又拍打著地面，仰頭笑道：“原來是你！哈！老狐貍也有今天！哈哈哈哈，實在是太好了！”

衛(wèi)昭一笑，緩緩道：“薄公，我想問你幾件事情，還請薄公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。”

薄云山笑聲漸歇，撐住石壁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，猶如一座黑塔。他眉間涌起一股傲氣，斜睨著衛(wèi)昭，喘道：“我有今日，全是拜你所賜，我為何要告訴你？！”

衛(wèi)昭淺笑，轉過頭望向江慈懷中的阿柳，見他雙眸中滿是憤怒與仇恨，緊盯著薄云山，放低語氣道：“阿柳，他所中何毒？”

阿柳的臉，慘白得嚇人。他依在江慈懷中，仰望著高大的薄云山，卻笑得如同一個征服者。

笑罷，他話語低沉，飽含咬牙切齒之意：“薄賊，你不是愛拿鞭子抽我，嗜好喝我的血嗎？哈，我讓你喝，你天天喝我的血，我就天天服用‘巫草’，這樣，我血中的毒便會在你體內慢慢集聚。只要我服下引藥，再讓你喝我的血，你這毒便會發(fā)作，哈哈，你先前喝的水中，便有我的血??！你沒救了，只有死路一條，咱們，同歸于盡吧！”

他仰頭而笑，笑聲尖銳，似毒蛇看見獵物時發(fā)出的“嘶嘶”之聲，身軀卻漸轉僵冷。

薄云山怒極，如困獸般撲過來，衛(wèi)昭袍袖一揮，將他逼回原處。薄云山嘴角黑血滲出，看著衛(wèi)昭，又看向阿柳，笑聲如桀桀夜梟：“你們月落人，比畜牲都不如，就只配在我們的胯下，讓我們騎―――”

衛(wèi)昭瞳孔中閃過一抹猩紅，猛然掐上薄云山咽喉，薄云山后面的話便堵在了喉間。他嘴中滿是黑血，靠著石壁，張唇劇烈喘息。衛(wèi)昭猶豫片刻，收回右手，低頭看著他，雙唇微抿，如巖石般沉默。

江慈抱著阿柳坐在地上，仰頭間正見衛(wèi)昭垂于身側的右手，那修長白晳的手指極輕微地顫動，她心中難過，淚水不聽話地涌出，順著臉龐滑下，滑入她的頸間，濕粘而沉重。

阿柳笑聲漸歇，氣息漸低，江慈醒覺，抹去臉上淚珠，掐上他的人中，低聲喚道：“阿弟！”

泉水自巖壁滲下，又滴在下方石凹之中，“叮咚”輕響，衛(wèi)昭驚覺，伸掌拍上薄云山胸口。

薄云山仿佛一下蒼老了幾十歲，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，慢慢坐落于地。

衛(wèi)昭在他面前蹲下，話語風輕云淡：“薄公，你只有一個兒子，但他并不成材。倒是你的長孫，雖只六歲，卻頗為聰慧?！?/p>

薄云山驀然抬頭，眸中射出渴求之意，衛(wèi)昭笑道：“不錯，我以月落之神名義起誓，保住你長孫一命，換你幾句話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