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三淡雪梅影（第1頁）

江慈醒轉(zhuǎn)，睜開眼，視線掃過屋內(nèi)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的這個屋子有點怪。整個房屋都是用青色的石塊壘砌而成，石塊也未打磨，依其天然形狀擠壓壘砌，更未用黃泥勾縫。

窗外傳來輕輕的話語聲，江慈披上外襖，走到窗邊，見窗外廊下坐著兩個少女正在端著繡繃繡花，一個瓜子臉，嬌俏清麗，年紀較小，一個容長臉龐，柳眉杏眼，年齡稍長。

江慈用手輕叩窗欞，兩個少女一起抬頭，瓜子臉的少女放下繡繃，驚喜道：“她醒了，我去稟報小圣姑。”

年齡稍長些的少女站了起來：“我去吧，淡雪，你看她是不是肚餓，弄些東西給她吃?！鞭D(zhuǎn)身出了院子。

淡雪向江慈微笑道：“姑娘要不要出來走走？”

江慈求之不得，忙道：“好?！弊咧灵T邊，覺這月落族的房門有些奇怪，用的似是樟木，但卻不象華朝的房門是向內(nèi)開啟的雙扇合頁門，而象一個活動的柵板，橫向開合，圓木條與樟木板上均雕刻著精美的星月圖案。

江慈走出房門，見自己先前所睡的是一間位于石壁前的石屋，石屋外的小院，同樣也用青石壘圍，院中白雪皚皚，數(shù)株臘梅盛開，雪映紅梅，嬌艷奪目。

江慈見這淡雪不過十五六歲，比自己還要小些，但也不敢小看。當(dāng)日相府中的安華也比自己還小，卻是安澄的得力手下。想及此，她微笑道：“這是哪里？我睡了多久？妹妹如何稱呼？”

淡雪站起，她身著青色斜襟短褂，下著素色百褶長裙，高高的發(fā)髻上插掛著簡單的木飾，腳步輕盈，從另一間石屋內(nèi)端出些狀似糍粑的食物。江慈正有些肚餓，也不客氣，接過托盤，先將肚子填飽。

淡雪笑道：“姑娘慢慢吃。你睡了兩天了，這是山海谷，族長后圍子的雪梅院，你叫我阿雪好了?！?/p>

江慈吃罷，裝模作樣地在院內(nèi)轉(zhuǎn)了一圈，聽得淡雪跟在身后，她腳步聲似有些沉重，不象是身負上乘武功的樣子，頓時起了擊倒她逃逸的想法?？赡铑^甫生，試著提起真氣，這才發(fā)覺自己內(nèi)力消失得無影無蹤，知是那日服用的藥水的作用，頓時有些泄氣，心中將沒臉貓狠狠咒罵了幾句。

她轉(zhuǎn)回廊下，見三腳木桌上擺著幾件繡品，拿起細看，覺繡品精美，形神兼?zhèn)?，針法靈活細密，比師姐所繡還要強出許多。印象中竟似在何處見過這種繡品，細心想了一下，記起相府中所用屏風(fēng)、繡衣、絲帕用的便是這等繡品，驚嘆道：“這就是你們月落族名聞天下的‘月繡’嗎？是你繡的？！”

“是?！钡┦捌鹄C繃，坐回椅中，繼續(xù)飛針。江慈大感有趣，坐于她身旁細看，見她針法嫻熟，若流水逐溪，圓潤無礙，贊道：“阿雪真是心靈手巧?！?/p>

淡雪微笑道：“我是笨人，族人中比我繡得好的多了去了。我們還有專門的繡姑，每年給華桓兩國進貢的‘月繡’，便是她們所繡，不過―――”她針勢放緩，面上也露出悲傷之色。

“不過怎樣？”

淡雪沉默片刻，輕聲道：“她們?yōu)榱死C給你們?nèi)A朝和桓國進貢的‘月繡’，每天要繡到半夜三更，這‘月繡’又極傷眼力，做得幾年便會雙目失明。你若是去夢澤谷大都司的后山圍子看看，那里都是瞎眼后安在那處養(yǎng)老的繡姑們?！?/p>

“為什么要繡到眼瞎？不繡不可以嗎？”

冷笑聲傳來，先前那名年紀稍大些的少女走了過來，她面上滿是痛恨之色，劈手奪過江慈手中繡品，將她用力一推，恨聲道：“不繡？！你說得輕巧，你們?nèi)A朝每年要我們月落進貢三千件繡品，桓國也是三千件，如果不能按數(shù)納貢，我們派出的貢使便會被處以宮刑，然后你們的朝廷便會派兵來奪我們的糧食，燒我們的圍子。你說不繡可以嗎？為了這六千件繡品，繡姑們?nèi)找共幌?，又怎會不眼瞎？！?/p>

她越說越是氣憤，雙手叉腰，嘴唇隱隱顫抖：“我們月落姑娘心靈手巧，可你看看我們穿的用的，全是最粗陋的衣料，最簡單的繡工，因為好的繡姑全在為你們?nèi)A朝人累死累活，做牛做馬！”

江慈聽得有些驚訝，忽想起在相府內(nèi)見到的珠簾繡映、簾幕重帷，那不經(jīng)意的奢華富貴中所用刺繡之物，原來每針每線上凝著的都是這月落繡姑們的血和淚。

見她被推后蹲在地上發(fā)愣，淡雪忙將她扶了起來，道：“姑娘，梅影姐性子直，她并不是說你，你別往心里去?！庇洲D(zhuǎn)向那梅影道：“阿影姐，她是小圣姑帶來的客人，也是我們月落族的朋友，不同于華朝那些欺壓我們的壞人，小圣姑若是知道你這般待客，會生氣的?！?/p>

梅影輕哼一聲，片刻后笑道：“阿雪，你知道嗎？我方才差點見到教主了?！?/p>

淡雪大喜，將繡繃一扔：“真的？！我得去看看?！比鐾缺闩?。

梅影忙喚道：“你站住，你見不到教主的，別白跑一趟?！?/p>

淡雪怏怏回轉(zhuǎn)：“為什么？”

“教主昨天將少族長護送回來后，便一直和各圍子的都司們商議少族長即位之事，現(xiàn)都在山海堂，你怎么進得去？我方才去稟報小圣姑，也只是在外堂托阿水哥遞了個話，小圣姑都沒出來。聽阿水哥說，里面吵得兇，教主大發(fā)神威，將五都司給殺了?！?/p>

淡雪一驚：“為什么？教主怎么生這么大氣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