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稚子何辜（第3頁）

淡雪梅影嚇了一跳，搶上前來將她扶起，見她雙目緊閉，面色慘白，梅影忙沖出院子。不多時，輕紗蒙面的程瀟瀟匆匆趕來，拍上江慈胸口，江慈睜開雙眼，弱聲道：“快讓你們教主過來，我有要緊話對他說，遲了，怕就來不及了?！?/p>

程瀟瀟有些為難，今夜大典，關(guān)系重大，教主正全神準(zhǔn)備，不能抽身。可這少女是教主交給自己來監(jiān)管的，而且教主這幾日天天過來見這少女，她所說之話必牽涉重大。見江慈面色慘白，汗珠滾滾而下，她不及細(xì)察，轉(zhuǎn)身出了“雪梅園”。

再過得小半個時辰，衛(wèi)昭素袍假面，匆匆入園。他揮手令眾人離去，探了探江慈的脈搏，一股強(qiáng)勁的真氣自腕間涌入，迅速打通江慈用繡針封住的“曲池穴”。他眼中閃過惱怒之色，拎起江慈，步入石屋，將她往石床上一扔，聲音冷冽透骨：“又想玩什么花樣？！我今天可沒功夫陪你玩?！?/p>

江慈忍住臂間疼痛，笑著站起，也不看向衛(wèi)昭冷得能將人凍結(jié)的眼神，拉上他的袍袖：“三爺，我想求您件事，可知您今日事多，怕你不來見我，這才不得已裝―――”

衛(wèi)昭性子陰沉冷峻，不喜多言，族中教中男女老少對他奉若神明，甚至都不敢直視于他。以往在京城之時，滿朝文武百官對他又妒又恨又是蔑視又是害怕，這十多年來，除去世間有數(shù)的幾人，無人敢與他平目而視，無人敢與他針鋒相對，更無人對他喜笑怒罵，嘻皮笑臉。

可偏偏遇上江慈，這野丫頭不但敢反抗于他，以死相逼，還敢不聽從命令，敢從他手上出逃，敢用這些小伎倆戲弄于他，不由讓他十分惱火。

他右臂一振，將江慈甩開，江慈碰到桌沿，見衛(wèi)昭欲轉(zhuǎn)身離去，仍笑著拉住他的衣袖：“三爺，我想去看‘天葬’，你就帶我去吧，可好？”

“不行?！毙l(wèi)昭言如寒冰：“誰知你是不是想趁人多逃跑?！?/p>

“我不會逃的，也絕不給三爺添麻煩，我就在一邊看看，成不？”江慈搖著衛(wèi)昭的衣袖央求道。

“休得多言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！”

見他仍欲離去，江慈大急：“那你要怎樣，才肯讓我去看‘天葬’？”

衛(wèi)昭頓住身形：“你乖乖地將那首詩寫了，我就放你去看―――”

江慈怒道：“不行！我早說過不摻和你們之間的事，是你言而無信，還要脅于我，你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，難怪京城之人都看不起你！”

衛(wèi)昭眼中怒火騰騰而起，他揪住江慈頭發(fā)向后猛拉。江慈劇痛下仰頭，眼淚洶涌而出，急道：“我又不是為了自己要看，是為了淡雪和梅影。她們對你奉若神明，只不過想去觀禮，卻因?yàn)槲业脑蚨ゲ怀?。淡雪那么可憐，阿爸死了，阿母瞎了，阿弟又被送到薄云山帳中做孌童，生死不知，不定受著怎樣的折磨，我是見她可憐才想辦法找你來，求你的。”

衛(wèi)昭右手頓住，江慈續(xù)道：“淡雪這么可憐，她想去看看‘天葬’，三爺就成全她吧，大不了三爺將我點(diǎn)住穴道捆起來，丟在這里也成，只要能讓淡雪―――”

江慈一口氣說下來，覺頭皮不再緊痛，衛(wèi)昭也似松了手，她轉(zhuǎn)過頭，見衛(wèi)昭假面后的目光閃爍不定。這一刻，她忽覺他身上慣常散發(fā)著的冷冽氣息似有些減弱，屋中流動著一種難言的壓抑與沉悶感。

“淡雪的阿弟，在薄云山的帳中？”衛(wèi)昭緩緩問道。

“是?！苯赛c(diǎn)頭，她怕衛(wèi)昭因此看不起淡雪和阿弟，又急急道：“阿弟也是被逼無奈才去做孌童的。當(dāng)時二都司說要么送阿雪去做歌姬，要么送阿弟去做孌童，阿母哪個都不舍得，后來還是靠抓竹簽決定的。淡雪為這事不知哭了多少回，她也是為了這事，想有朝一日能接回阿弟，才入了你的星月教?！?/p>

她聽到衛(wèi)昭呼吸聲漸轉(zhuǎn)粗重，有些心驚，卻仍道：“三爺，您千萬別因阿弟當(dāng)了孌童就瞧不起他和淡雪。象阿弟那般本性純善之人，若不是為了救姐姐，又何必去受那份罪？他雖做了孌童，但心地卻比許多人都要高潔。三爺，你就讓淡雪她們?nèi)タ础煸帷桑仪竽??！?/p>

衛(wèi)昭不發(fā)一言，冷冷看著江慈。江慈漸感害怕，但想起淡雪，仍鼓起勇氣，再度上前拉住衛(wèi)昭衣袖：“三爺，求求您了。”

衛(wèi)昭抽出袍袖，森聲道：“你若敢起意逃走，敢離我十步以上，我就將淡雪和梅影給殺了。”說著轉(zhuǎn)身出屋。

江慈愣了一下，轉(zhuǎn)而大喜，跳著出了院子，拉住在院外守候的淡雪與梅影，三人跟在衛(wèi)昭身后而行。

江慈邊走邊望著衛(wèi)昭高挑孤寂的身影，忽覺右腕一涼，側(cè)頭見淡雪正替自己戴上一小小銀絲鐲，忙欲取落下來。淡雪將她的手按住，輕聲道：“江姑娘，這是我們月落族人送給朋友的禮物，我窮，只有這個鐲子，但你若是取下，便是不把我淡雪當(dāng)朋友?！?/p>

梅影猶豫一陣，也從右手上褪下一個銀絲鐲，遞給江慈，江慈輕輕戴上，三人相視而笑，隨著衛(wèi)昭，直奔天月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