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的庫里南無聲地滑入夜色,像一艘沉默的潛艇,將車外璀璨的流光溢彩與浮華喧囂徹底隔絕。車內(nèi),壓抑的寂靜如通實(shí)質(zhì),沉甸甸地壓在蘇曉沫的心口。
她縮在寬大的真皮座椅角落里,盡量遠(yuǎn)離身旁那個散發(fā)著冰冷氣息的男人。胃部的絞痛一陣陣襲來,讓她忍不住微微蜷縮起身子,額間滲出細(xì)密的冷汗。方才在休息室里的狼狽和脆弱還未完全褪去,此刻在這狹小密閉的空間里,更顯得無處遁形。
凌皓琛始終沒有說話,他靠在另一側(cè)的車窗邊,閉目養(yǎng)神,側(cè)臉線條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照下,顯得愈發(fā)冷硬疏離。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,對她明顯的不適視若無睹。
蘇曉沫咬緊下唇,忍受著身l的不適和心里的委屈,將臉轉(zhuǎn)向窗外。城市的霓虹飛速倒退,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,就像她此刻茫然又難受的心情。
他果然是不在意的。她的死活,她的難堪,于他而言,恐怕還不如一份需要他過目的文件重要。剛才讓林凡來找她,大概也只是出于不想讓“凌太太”在公開場合失蹤太久而引發(fā)不必要的麻煩吧。
車子終于駛?cè)肽菞澣缤ㄏU伏巨獸般的別墅車庫。
車剛停穩(wěn),凌皓琛便睜開了眼睛,眸中一片清明,沒有絲毫倦意。他徑直推門下車,沒有等她,也沒有回頭,邁著長腿大步走向通往室內(nèi)的門。
蘇曉沫忍著胃痛,慢吞吞地挪下車。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,每一下都仿佛踩在她的神經(jīng)上。周管家如通幽靈般準(zhǔn)時出現(xiàn),對她恭敬卻疏離地躬身:“蘇小姐,您回來了。”
“嗯。”蘇曉沫低低應(yīng)了一聲,聲音有些虛弱。她扶著墻壁,一步步艱難地挪上三樓,回到那個巨大卻冰冷的“房間”。
反手鎖上門,她終于支撐不住,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毯上。華麗的晚禮服裙擺鋪散開來,像一朵凋零的花。她將臉埋在膝蓋里,強(qiáng)忍了許久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涌出。
胃痛,心更痛。那種被全世界遺忘、孤立無援的感覺,幾乎要將她吞噬。
不知過了多久,胃部的疼痛絲毫沒有減輕,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。她想起身去找點(diǎn)熱水喝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已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。
就在她幾乎要被疼痛和絕望淹沒時,門外突然傳來了兩下極其克制、略顯沉悶的敲門聲。
咚、咚。
聲音不大,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卻格外清晰。
蘇曉沫猛地抬起頭,淚眼朦朧地望向門口,心臟下意識地收緊。
這個時間,會是誰?周管家?傭人?還是……他?
她不敢出聲,也不敢去開門。
門外的人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打算。沉默了幾秒后,門把手被輕輕轉(zhuǎn)動了一下——當(dāng)然,因?yàn)楸凰存i了,并沒有打開。
接著,一個冰冷而熟悉的、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隔門響起,比平時似乎低沉沙啞了幾分:
“開門?!?/p>
真的是他!凌皓?。?/p>
蘇曉沫的心跳驟然加速,慌亂之下,她手忙腳亂地想擦干眼淚站起來,卻因?yàn)槲竿春屯嚷?,一下子沒站穩(wěn),差點(diǎn)又摔回去,發(fā)出了一點(diǎn)輕微的悶響。
門外的凌皓琛似乎聽到了里面的動靜,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:“蘇曉沫,開門。”
命令的口吻,不容置疑。
蘇曉沫深吸一口氣,強(qiáng)撐著站起來,走到門邊,猶豫了一下,還是擰開了反鎖鈕,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隙。
凌皓琛就站在門外。他已經(jīng)脫掉了西裝外套,只穿著一件熨帖的白襯衫,領(lǐng)口微敞,卸去了一絲正式感,卻依舊散發(fā)著迫人的氣場。他手里并沒有拿文件之類的東西。
他的目光銳利地落在她臉上,清晰地捕捉到她未干的淚痕、紅腫的眼睛和過分蒼白的臉色。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視線向下,掃過她依舊捂在胃部的手。
“怎么了?”他問,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,但似乎不像剛才在車上那么冰冷。
“沒……沒什么?!碧K曉沫下意識地否認(rèn),聲音還帶著哭過后的沙啞和虛弱,“只是有點(diǎn)胃疼,老毛病了……”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現(xiàn)更多的脆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