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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卿晚眼角擒著淚凝視過去，透著無法理解的茫然，“蘭氏的師兄弟不會像他們那樣傷你，尤其是大師兄，你怎么能狠得下心……”

“怎么可能過得去？”

觸到逆鱗一般，昭云初激動低吼，朝鐵欄猛拍過去，發(fā)出刺耳的撞擊聲，嗡嗡的余音在狹長的過道里回響。

“蘭師兄真是好輕易的一句話……對我來說，那些事就像烙印一樣留在我的記憶里，我能活到現(xiàn)在，全憑自己夠狠心?！?/p>

反駁的話語里隱忍著多年來積壓的苦痛，面對蘭卿晚的無法感同身受，昭云初五指緊摳鐵欄，竭力想要克制著自己情緒。

猛然間，腦中閃過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，昭云初抿了抿微抖的唇，開口詢問時，聲音已然低啞，“如若最后沒有抓住奸細(xì)，像前世那般，蘭師兄，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離開宗門，歸隱鄉(xiāng)鎮(zhèn)？”

兩人從未辯得如此激烈過，昭云初問得小心翼翼，只怕像方才那樣驚了他，眼里含著希冀，仿佛在等待一個審判。

聽到這話，蘭卿晚只覺心驚，眉頭急蹙，不自覺握上昭云初扣在鐵欄上的手，“你若是搞砸了再拋下一切離開，蘭氏的師兄弟要怎么辦？你要他們往后在江湖中如何立足？！”

面對蘭卿晚的氣惱和責(zé)備，確認(rèn)了他再沒別的話說，昭云初眸光微顫，隨著一盞被風(fēng)吹滅的燭火熄去，被握住的手一點點掙脫抽回，接著背過身去，讓人再看不到臉上的情緒。

已經(jīng)聽懂了答案，并不再爭執(zhí)方才的話題，昭云初低低吸了一口氣，疲憊地閉上眼，“蘭師兄，我累了，你先走吧?！?/p>

兩人的爭辯聲似還縈繞耳際，握空的手心里殘留著余溫，蘭卿晚呆呆望著昭云初的背影，悶了好一會兒，才將藥瓶輕置鐵欄邊，又將抄好的心經(jīng)放了過去，輕聲囑咐，“疼的時候記得抹藥，心經(jīng)我已替你抄好了，你好好休息，明早我會去求靈心長老放你出來。”

過道上離去的腳步聲很輕，沉重的石門關(guān)閉聲響后，就再沒了動靜，仿佛方才的一切，都只是場虛夢罷了。

水牢里不見天日，直至殘燭燃盡，周遭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

這之后似乎有兩日的功夫，其間除了透過石墻窗口送食的弟子，便再沒和旁人有半點接觸，這般熬著，只能聽著流水聲消磨時光。

想必蘭卿晚并沒有求得靈心長老的同意放人。

忽而遠(yuǎn)遠(yuǎn)聽見石門響動的聲音，久久陷入黑暗的空間里出現(xiàn)熹光，腳步聲緊接而來，昭云初倚坐一角，抬眼朝過道凝去，靜等著會在這時候前來的造訪者。

直到纖瘦修長的人影踏至過道，手提一盞燈不疾不徐地走來。

昭云初借著微弱的光依稀確認(rèn)了那人的臉，眼中閃過流光，轉(zhuǎn)而漸漸暗淡下去，他的笑痕里藏在難以發(fā)覺的失望，終于意有所指地開口——

“我等了很久，你終于來了，顧師兄?！?/p>

話音剛落，過道里的腳步聲便停了，顧瞻似乎在思索著什么，許久，才繼續(xù)前行，“顧某來看看宗主，在水牢里是否還能安寢?！?/p>

出言挑釁，當(dāng)面譏諷，屬實不像顧瞻平日的作風(fēng)，昭云初略有疲倦的眉眼皺了皺，目光緊鎖著人。

顧瞻看懂了他的情緒，轉(zhuǎn)而平緩一笑，“顧某不敬，請宗主別動怒，若是不小心運功，催發(fā)了燭煙滲進(jìn)體內(nèi)的毒就不好了?！?/p>

說得如家常話般從容，卻浮現(xiàn)殺意。昭云初望著顧瞻皮笑肉不笑地表情，驀地哼笑一聲往后靠去，以了然的態(tài)度徐徐道：“因為大師兄，你現(xiàn)在巴不得我快點死吧？”

一語戳到痛處，顧瞻嘴角勉強扯了扯，笑容轉(zhuǎn)瞬消失，“宗主說錯了，我并不是現(xiàn)在才想要你死，早在碎石山上你被廢去武功時，就不想你活著了。”

頓了頓，顧瞻忽然面露兇光，雖很快平復(fù)下來，唇角艱難地擠出笑意，卻依然能聲音里聽出不甘，“白白拉了那么多條人命抵在你前頭，可你偏偏沒死，讓我好傷心?！?/p>

腦中倏忽一閃，碎石山上枉死的一條條性命晃過，昭云初的眼中映著顧瞻那張扭曲的臉，似騰升起一團火，要將人吞噬其中。

喃喃著，顧瞻進(jìn)一步上前，如鬼魅般停駐在鐵欄前，想要徹底激怒昭云初。

“你看看你多招人恨！撫養(yǎng)你的宗門坑害你，仇家周氏的人痛恨你，救你的師父刺殺你，江湖中眼紅你的人議論你，就連蘭氏親族包括你最依賴的蘭師兄在內(nèi)，都不信你……”

一連串的話刺激著水牢里的人，末了，顧瞻抵到鐵欄邊，“你說你活成了階下囚，還有什么意思？倒不如死了清靜?！?/p>

說的話像刀子一樣，橫豎要昭云初心里不好受，顧瞻滿意地看到他臉上難以掩藏的痛恨神情，攥緊了垂在屈膝上的拳頭，可卻依舊強忍鎮(zhèn)定地靠在那兒一動不動。

水牢中死寂無比，時間一點點流逝，昭云初緊掐著自己的掌心，深吸一口氣，終于緩緩扯動唇齒確認(rèn)一個答案，眼神清明無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