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情之所起（第1頁）

這是十一擁有代號以后第一次出任務(wù)。

以前受訓(xùn)之時，雖然偶爾也會有任務(wù)安排，但一面出于考核所需，一面亦是為求穩(wěn)妥，暗堂往往會安排他們幾人協(xié)作同行。但這一次，卻只得十一一人。他原以為自己多少會有些緊張恐懼，然而劍光閃過，他比預(yù)料中更快更穩(wěn)地結(jié)束了對方性命，連臉色都不曾稍動一分。

只是在連夜趕回攬月樓后，十一卻并未立刻去暗堂匯報，而是獨(dú)自去了后山。

他拿出那顆夜明珠，很快便熟練地找到了那棵大樹。接著一個縱身落在上方枝干處，半倚著樹身而坐，抬頭朝前方看去。

在他身前一臂之處，乃是一個鳥窩，鳥窩中的小鳥自然早已長成飛走。十一伸出手去，摸了摸鳥窩邊緣已經(jīng)有些散亂的枯枝干草，眼中懷念之色一閃而過，臉上亦因為放松而難得地顯出一點(diǎn)疲倦來。

過了片刻，他收回手去，垂眼看著夜明珠發(fā)出的光輝，拇指近乎留戀地?fù)崃藫?。下一秒，不知想到什么，他動作微動，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。手掌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緊，然而很快又倏然松開，仍舊將那珠子揣回懷中，靠在樹上閉目養(yǎng)神。

半夜時分的樹林寂靜無聲。十一沉在夜色里，好似與這棵樹融為了一體。不知過了多久，一陣窸窣聲傳來，聽起來好似人踩在樹葉上的聲響。十一猝然睜眼，近乎急切地轉(zhuǎn)頭看去，卻只見風(fēng)吹過草葉的痕跡。他甩了甩頭，強(qiáng)行忽略掉耳中有些熟悉的聲音，運(yùn)起輕功落在地上。

該回去了，他想，然而他到了后山邊緣，卻又忍不住停了停。接著腳下微動，便掉轉(zhuǎn)步伐往另一個方向奔去，不過片刻便消失在樹影中——那是雁驚寒那日與他分開時所走的方向。

十一已不是第一次來“云棲院”外。

據(jù)聞姜夫人素來喜凈，加之出身正派，不愿摻和攬月樓樓中事務(wù)，故而成婚以后，樓主便特意依著她喜好，選了這一僻靜之處另建院落，起名“云棲”，專供其居住。而雁驚寒如今年紀(jì)尚小，自然也是與母親住在一處。

十一上次來這里乃是幾個月前，他也如今日這般，趁著外出執(zhí)行任務(wù)之機(jī)，偷偷溜了過來。只不過那次他滿身是傷，渾渾噩噩，就連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此舉。

上次的任務(wù)乃是三人同行。十一原本以為乃是因著對手難纏，故而暗堂才讓他們聯(lián)手作戰(zhàn)，及至對上同伴冷不防刺來的長劍時，他這才恍然驚覺不對。

暗衛(wèi)之間本就沒有信任可言，十一并不是毫無防備。饒是如此，他手臂之處也被對方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?？粗媲帮@然已暗自聯(lián)手的二人，他臉色不變，手中軟劍已如游蛇般翻飛纏繞，舞出一片駭人劍影。

十一一把將軟劍抽出，看著地上瞪大眼睛瀕死掙扎的那人，這才明白原來此次任務(wù)乃是暗堂對他們的最后一次考核。暗堂早已將消息隨機(jī)告知他們其中一人，這人知道他實(shí)力最強(qiáng)，恐一人難以得手，便故意與另一人聯(lián)合，想先將他斬于劍下。

難怪方才在與目標(biāo)對戰(zhàn)時他便已隱隱覺得不對，只覺這二人分明多有留手。現(xiàn)在想來，他們分明是想先借自己之手完成任務(wù)，接著再趁勢偷襲。當(dāng)然了，若是自己能就此身死自然更好，可惜依照規(guī)矩，他們?nèi)酥兄挥谢畹阶詈蟮囊蝗瞬攀勤A家。這二人雖說聯(lián)手，卻又各懷鬼胎、互相提防，十一只需在纏斗中稍作引導(dǎo)，便可趁他們猶豫之時，分而擊之。

這場打斗持續(xù)了近乎一個時辰。十一連殺三人，自己身上亦大大小小滿是傷口。他不敢多做停留，強(qiáng)撐著一口氣奔出數(shù)里，待找到一處隱蔽些的暗巷，便再也支撐不住，有些狼狽地摔在地上。

深夜的街巷中空無一人。

十一感覺到自己因著失血過多，身體已漸漸泛冷。他意識昏沉，下意識就要垂下眼睫，然而很快又一個激靈用力睜大眼睛。不能睡！十一心中一震，反復(fù)在腦中告誡自己。他緩了緩，這才咬牙將自己撐坐起來，伸手在懷中掏了掏，想要替自己處理傷口。

他手指因為無力和疼痛而顫抖不穩(wěn)，在懷中摸索了好一會兒也未能將東西掏出，反倒是一不小心勾出了一條手帕。十一昏沉的大腦不如往日清明，見了這帕子先是愣了愣，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隨身攜帶此物，過了片刻，方才反應(yīng)過來。

思緒轉(zhuǎn)過，他幾乎是下意識笑了笑。接著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鮮血將那帕子弄臟了，又有些著急地皺了皺眉，連忙將它放在腿上擦了擦。然而帕子白凈，沾了鮮血又豈是這么容易擦干凈的？見狀，他只得無奈地停下動作，眼角余光掃過邊角處的花紋，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。

這巷子里漆黑無光，十一一身黑衣幾乎辨不出行跡，這一方帕子卻又如此顯眼，將他在黑夜中點(diǎn)綴而出。他手指微動，近乎珍惜地又將那帕子原樣疊好，收回懷里，這才接著將傷藥掏出。

藥仍舊是雁驚寒上次給他的，用過這一次便再無剩余。十一撕下下擺處的衣裳給自己草草包扎了一番，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瓷瓶，頓了頓，終是又將它揣回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