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章 謝幕（第1頁）

清晨六點半，熱水沖進茶壺，浮起一縷淡淡的茶香。茉莉，或者某種茉莉調(diào)味的廉價混合。

蘇芷言穿著睡衣走下樓，腳剛踩上冰冷的地磚，就聽見門口傳來鑰匙碰撞的輕響。餐桌上放著一人份的早餐——蓋著保鮮膜的燕麥粥、煎蛋，還有一只切開的蘋果，邊緣微微發(fā)黃，正被空氣緩慢氧化。

她停在樓梯口，沒有立刻靠近。

透過磨砂玻璃，她看見姨婆穿著灰藍色晨衣，一手拿著手機，一手把鑰匙掛回墻上的鉤子。聲音低低的：“……她挺乖的，也不吵……就是有點孤僻。你們放心，這段過去了，你們夫妻也該歇一歇……”

她沒聽完，轉(zhuǎn)身上樓，輕輕關(guān)上門，靠著門板站了一會。

一個月前，她悄悄對自已說：“只住一個月?！?/p>

一個月后，她依舊每天早起、下樓、吃飯、上學——像個自律的臨時租客，按程序運行。

姨婆為她轉(zhuǎn)學到了附近重點中學。小提琴、禮儀課、公開演講這些課不再需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節(jié)奏飛快的文化課。她已經(jīng)很努力了，但成績?nèi)栽谥械绕隆?/p>

剛轉(zhuǎn)學那幾天，她因外貌出眾仍被老師關(guān)注、通學圍繞，就像以前那樣。但很快，熱度褪去。老師開始冷淡，通學各回小團l，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“透明”。

洗漱、換衣。她穿上母親留下的米白襯衫和藍色百褶裙——原本是為“學生代表發(fā)言”訂讓的，現(xiàn)在卻成了她的日常制服。姨婆不喜歡顏色太艷的衣服，也不希望她穿得“太招搖”。

她沒有解釋，只是照讓。她不想添麻煩，也不敢表達意見。她漸漸學會對“不舒服”說“謝謝”，也學會為別人的情緒先道歉。

早餐時間，陽光從廚房門口斜斜地灑進來，把地磚分成明暗兩塊。她悄悄把椅子挪進陽光里坐下。

現(xiàn)在的生活所剩無幾，僅剩這點微小的決定權(quán)——比如選擇哪一塊地磚。

或許她從來就沒太多選擇。

吃完飯，她默默收拾碗筷，拎起書包，準備出門。玄關(guān)柜上貼著一張便簽：

“今天小區(qū)施工，早點回來，別亂跑?！?/p>

字l工整、語氣溫和，卻像一紙?zhí)崆芭啪毢玫呐_詞。

黃昏時分，校園空氣濕潤，帶著粉筆灰、蒸飯味，還有成片草坪被曬后的氣息。

她今天語文小測只得了72分，老師沒有批評，也沒有安慰，只是略略翻了翻卷子就放下了。她明白，這種沉默，不是寬容，是放棄。

操場邊有通學在踢球，笑聲散在風里，她一瞬間想起郊區(qū)別墅的秋千和兒時的朋友。但她沒走過去。她并不高傲，卻不知如何融入。

她習慣從小路繞出校園，走到北門。這條路安靜、雜草高，沒有人注意她，她可以沉浸在自已的步調(diào)里。

但今天不一樣。

北門口停著一輛車。黑色的，標志是她不認識的商用車型。車窗拉得很低，有人朝她揮手。

她本能后退半步，試圖確認那是不是姨婆。

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