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教頭一張老臉憋得通紅,正同旁幾位爭得厲害,語氣不急,卻句句頂人。
他執(zhí)意要將姜亮劃進那第一撥里頭,旁人卻紛紛搖頭,臉上笑得圓滑,嘴里含糊其詞。
拐著彎兒勸他緩一緩、退一步。
這些個少年平日里的出拳落腳、樁步身形,哪一個底子虛、哪一個骨頭硬,在座幾位哪會不知。
若只論拳腳本事,那小子確有幾分看頭。
樁步扎得死,氣息沉得住,拳法練了兩月,就追著大戶人家的二少爺滿場跑。
這等進境,說句不中聽的,不是尋常農(nóng)家小子該有的模樣。
若叫那姜亮進頭一撥,也并非無據(jù)可依。
可偏偏這名額就這么多,進一個,就得擠一個。
那幾個原定的少年,或是縣丞家的外甥,或是哪家員外的嫡孫,連縣尉本人,都曾委婉提過一兩句。
況且在家中打過底子,至少在眼下這個階段,不比那農(nóng)家小子差。
偏偏林教頭不吃這一套。
在他看來,姜亮這小子,沒吃過湯藥,也沒師父帶著。
憑著樁功一點點熬上來,能與那些喂著藥泡大的少爺,對練不落下風。
這不是多了一籌,是根子上就不一樣。
“要真論搏州府的選拔,我看這小子,比那些咬著銀勺子出身的,更有氣血、更有命數(shù)?!?/p>
一番話說得聲調不高,卻重得像塊石頭,擱在眾人心上不大舒服。
議論聲越起越高,茶水續(xù)了三輪,筆都快摁斷了,話還沒個著落。
這時門簾一掀,有人進來,遞上封信紙。
司吏接過,掃了一眼,嘴角一動,沒多說什么,提筆在名冊上一勾。
又一個名字,就此沉下。
那第一撥的空位,如今只剩最后一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