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弟子便收下了。
按著村里的老例,除了這初見的束脩,日后每個時節(jié),還得送二十斤糧食過去,算是學資。
姜義回來后,便沒再歇著。
稻田已是一片金黃,風一吹,翻起層層稻浪,像誰在田頭鋪了金箔。
扛起鐮刀,馬不停蹄地下了地。
秋日陽光雖不毒,卻也不饒人,曬得人皮膚發(fā)緊。
姜義弓著腰,臂膀起落,一刀接一刀。
依著往年慣例,稻子收完,便要放下活計歇一歇。
歇地也歇人,讓那翻過一季的泥土喘口氣,順帶叫自個兒也松松筋骨。
可姜義今年沒歇。
緊跟著,地里就種上了豆苗。
地未涼,人未緩,鋤頭便已翻起頭來。
姜義不是個榨地力的主兒,可眼下這家底子,實在松不得。
姜明隔三差五往后山跑,嘴刁了,飯量也躥上去了,家里的存糧下得飛快。
再加上私塾的束脩學資,又是一筆,眼看著便有些吃緊了。
姜義沒多言,只是手中的鐮刀和鋤頭,舞得比往年俐落了幾分。
這日午后,忙完一陣,他才直起腰來,雙手撐膝,在田埂邊喘得像拉風箱。
汗水從額角淌下,順著臉頰、脖子,一路滑進衣襟,混著泥味與稻香。
這時候,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姜明散了學回來,小心翼翼地沿著田埂走著,手里捧著個粗瓷大碗,里頭是涼過的白開水。
孩子腳步輕,小臉曬得有點黑,可那眼神仍亮得像秋水。
“爹,喝水。”
他仰起頭,把碗遞過來。
姜義接了,仰脖一口灌下,涼水沖喉,透心透骨地舒坦。
長長吐出一口氣,才覺腰也松了些。
正想笑著抬手去揉兒子的腦袋,卻見那孩子仰著頭,一雙眼亮亮的,直勾勾地看著他。
接著,那孩子忽然開了口,聲音軟里帶直,稚氣中卻透出股說不上來的認真:
“爹……你這氣喘得,不對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