塾里有豬
年關一近,村里那股子熱鬧勁兒,便一日緊似一日。
空氣里散著腌肉的香、灶火的熱,連村頭巷村的寒暄,都透著股煙火味。
柳秀蓮的肚子日見鼓脹,走起路來像是揣了個瓷罐子。
姜義將家中粗細活計,一股腦全攬了下來。
劈柴、擔水,偶爾還粗手粗腳地漿洗衣裳。
不過手腳終歸生疏,洗出來的衣裳總比原先多幾道褶,少幾分干凈。
柳秀蓮看著不惱,只抿嘴笑,笑得姜義耳朵紅了,心里卻暖乎。
有時兩人并肩曬腌肉,理年貨,多是些碎碎念念的年節(jié)瑣事。
忙里偷閑,姜義便趁她歇息時,把耳朵輕輕貼在那圓滾滾的肚子上,聽里頭動靜。
或是拉著院里那兩個鬧翻天的小崽子,打鬧一陣,笑罵幾句。
吵吵鬧鬧里,也覺著年味兒濃了三分。
只是不知從何時起,姜義慢慢覺出些異樣。
打鬧間,大兒子姜明撲上來時,竟帶著股子壓得動人的沖勁兒。
明明只是六七歲的小崽兒,骨頭還沒長齊,身板也不壯。
可那一下?lián)涞盟_下一個踉蹌,險些沒站穩(wěn)。
那勁道沉實得古怪,不像小孩,倒像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。
姜義心里頭一動,也說不清是那呼吸法起了作用,還是這小子在后山里,又得了什么際遇。
不過這事看著沒什么壞處,筋骨強些,總比瘦弱要強。
姜義不好過問,也不打算細究。
正所謂水自有道,有時山多便作瀑,有時靜深便成潭,不如隨它流去。
心念不過是一閃,面上仍不動聲色,照舊與那倆小子鬧成一團。
嬉笑間雞飛狗跳,倒叫屋外的雞也不安生,撲棱撲棱地上了樹。
……
這一日,姜義沒去坡上巡地,窩在院子里清閑得很。
一手捏著硫,一手搓著炭,膝頭放著半張破紙。
塾館還有兩日就放年假,姜義卻早早應承下了,要做個響頭大的炮仗,保管比村口大牛家的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