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她道破所思所想,瓦維沉吟片刻,點了點頭,選擇一如既往地相信教母。
“至于弗納汀嘛。安東叔叔的年紀大了,普利希家的武器庫不能沒有人管理,我希望他可以成為新的管理員。幫派間的火拼不會再度上演,集團也從不涉足那類危險系數(shù)過高的生意,那是大圈里偏門的活兒,我們只是掙掙小錢。但qiangzhidanyao畢竟是消耗品,有還是比沒有好。這個職位相對來說比較安全?!卑遵R蘭自忖還是顧念著舊情的,尤其是在關于弗納汀的事情上。弗納汀充當她的黑手套已經(jīng)很多年,她會善待這個孩子,報銷他的用度,保護他的家人,確保他的忠誠不會受到外界的動搖。
“感謝您的垂愛?!边@顯然是超出瓦維預期的結果,讓她感到開心。白馬蘭樂意見到她開心。
布置完工作以后,白馬蘭親自帶瓦維去客房瞧了瞧病中的弗納汀。
瓊斯探員的審訊技巧是由國際調(diào)查局統(tǒng)一培養(yǎng)出來的,對付弗納汀這種有著幫派背景、同時又是教母情夫的頑固分子,要從一開始就營造出不安感,于是將空調(diào)溫度調(diào)低至十八度,就這么晾了他幾個小時。弗納汀這會兒正發(fā)高燒,心口灼熱得厲害,家庭醫(yī)生給他量了體溫,1036f,他的腦門都能煎雞蛋了。
“我沒事兒,媽媽,你先回去吧?!备ゼ{汀捏著瓦維的指尖,說“教母擔心我一出警局就被人盯上,接我住兩天。等我病好了,這陣子風頭過去,我再回家看爸爸和妹妹?!?/p>
“好吧——圖坦臣教父前陣子做了手術,剛剛出院,也在休養(yǎng)。等你好些,記得去探望。”瓦維雖覺得圖坦臣病得很湊巧,但尚不清楚內(nèi)情,只聽說是為了摘除肺結節(jié)而做了微創(chuàng)。弗納汀點頭,表示知道了。
按照弗納汀的性格,瓦維前腳剛走,他后腳就該掀開被子坐起來,好奇地四處張望,像小狗一樣聞來聞去,不過今天卻沒有,還是老老實實地靠在床頭躺著,只是把降溫貼摘下來,捏在手里玩。白馬蘭坐在沙發(fā)靠墻的一側(cè)翻報紙,遲遲聽不見他的動靜,頗為好奇地抬頭望向他,問“怎么?”
她是笑著的,可弗納汀注意到教母左側(cè)的眉梢抬起微妙的弧度,是不開心的表現(xiàn)。每當發(fā)生不合心意的事情,教母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,她自己甚至都沒有察覺。教母介意的或許不是他的失職,只是當時教母急切、擔憂卻又毫不猶豫地吩咐他做事,這一決策僅僅源于情感上的信任和依賴。他辜負了教母的情感,教母當然會不開心。
“沒什么…”
“——哦,弗納汀,好孩子。你討厭我,不想留在我身邊了嗎?”白馬蘭打斷弗納汀的話,以哀矜的、惋惜的語氣坦然發(fā)問,就好像在這段關系中處于弱勢地位的是她一樣。
堵上對方的嘴是白馬蘭慣用的手段,她對于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認知,在情感關系里她總是更擅長防御,因為她懶得處理矛盾,一旦這關系觸及權力和她內(nèi)心隱秘的禁區(qū)時,她就會在第一時間以切斷情感聯(lián)結為要挾,迫使對方讓步,維系表面的和諧。
她習慣在關系中對另一方進行服從性測試,使用迂回的話術操控對方,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。這招屢試不爽,不管是圖坦臣、梅垣,還是她以往的曖昧對象,都會在她的游戲規(guī)則里同她拉扯、攻防,被她牽著鼻子走。
“我不討厭您,女士,我是害怕?!备ゼ{汀說“我媽媽爸爸不能失去我。而且我不能像烏戈和其她人那樣為您辦事,我…沒那樣的能力?!?/p>
或許也不配繼續(xù)留在您身邊了。
剩下半句話,弗納汀沒有說出口。他還是留有一點點希望的,或許教母并不跟他計較,又或許從一開始,教母對他就不曾抱有很高的期待。
“知道了?!卑遵R蘭低頭,將報紙翻過一頁。
教母都沒有多跟他說些話,連‘雖然很遺憾但也只能如此了’之類的言語都沒有,弗納汀對此早有預料。只是他始終認為女士很喜歡他,她們經(jīng)常一起玩鬧,不管他怎么討嫌,女士都不會生他的氣,他以為她們會保持著這樣的狀態(tài)在一起很久很久。即便最后要分開,女士也應該、至少有一點點不舍得吧?他的失職源于他的無能,他對教母的決策存疑,因為他不了解有關ec與艾斯奇弗案件的始末。這些和教母、和他們的相處,沒有任何關系。
“可以抱抱我嗎?”弗納汀小聲地咕噥著,雖然是疑問句,卻沒有等待普利希女士的答復。他從床上坐起身,期待而盼望地盯著白馬蘭。
其實靜下心來想一想,不管瓊斯問什么,弗納汀都沒有開口,他的表現(xiàn)很好,沒道理拒絕他的請求,何況他是個有底線、有良知的好孩子。不是所有人都像梅垣那樣是非不分,永遠都會在被她傷了心以后為她開脫,責怪其他男人使手段、耍心眼,說服自己毫無底線、肆無忌憚地愛她,妝扮得更漂亮,試圖‘挽回’她的心;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圖坦臣那樣擁戴權力、信奉秩序,與其說趨利避害,倒不如說是自私冷血,可以為了她,為了‘她們’而忽略別人,這總讓她感受到穩(wěn)固與安全。相比之下,弗納汀只是個好孩子,一個非常有自我意識的好孩子。
片刻后,白馬蘭站起身,走到他的床邊。張開雙臂的同時,弗納汀已經(jīng)環(huán)住她的腰,將臉埋在她xiong前,低聲問道“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嗎?我會做好的?!?/p>
他必須盡快適應普利希女士的新身份,自普利希女士成為教母身邊以來,媽媽就經(jīng)常提醒他,愛是愛,忠誠是忠誠,一碼歸一碼,不可以混淆。
“當然?!卑遵R蘭的語聲格外慷慨“讓你去做超出能力范圍的事情,是我不對?!彼P懷的態(tài)度溢于言表“但律師告訴我,瓊斯探員在審訊過程中存在不當行為。她有點兒出格了,是嗎?”
其實這和他最近的生活作息有關,在瓊斯探員半夜敲響房門時,他被猛地驚醒,心臟遽然收緊,出了一身冷汗。似乎就是在那會兒,他的體溫開始升高,過低的空調(diào)溫度加速了病情的發(fā)展。但仍然,在思忖過后,弗納汀閉著眼,說“是的,教母?!?/p>
“你會在訴訟書上簽字,并在必要時出席作證,是嗎?”
“是的,教母,我會的?!备ゼ{汀沉默了一會兒,抬頭望著白馬蘭,有些不安心地追問道“您會對瓊斯探員做什么嗎?我以為您很喜歡她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