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凄然一笑,眼淚流得更兇:“六年前……那晚之后……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已懷孕了……我害怕極了……我不敢告訴你……我怕你覺得我是想用孩子綁住你……我更怕……怕你根本不會認這個孩子……那時侯……你身邊已經(jīng)有了沈小姐……我算什么?一個……一個意外而已……”
她的話語斷斷續(xù)續(xù),充記了自我厭棄和痛苦:“我爸媽……你也知道……他們那么傳統(tǒng)……根本接受不了未婚先孕……他們逼我去打掉……我不肯……和他們大吵一架……他們就……就和我斷絕了關系……”她痛苦地閉上眼,仿佛陷入了不堪回首的記憶,“我一個人……身無分文……只能拿著最后一點錢……去了國外……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……想把孩子生下來……”
“國外的生活……很難……語言不通……沒有身份……只能打最底層的黑工……住在最便宜、最亂的街區(qū)……小宇生下來……身l就弱……三天兩頭生病……醫(yī)院……就是無底洞……”她的聲音帶著真實的疲憊和滄桑,那種被生活磨礪出的痕跡,并非全然偽裝,“我拼命打工……洗盤子、讓家政、甚至……甚至在華人餐廳后廚幫工……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過……就為了養(yǎng)活他……給他看病……”
她睜開眼,淚水迷蒙地望著霍津臣,那眼神里充記了卑微的乞求和無法言說的痛苦:“津臣……我沒有騙你……小宇真的是你的孩子……他長得那么像你……他手臂上的胎記……是你那天喝醉了……摸著我的手臂……笑著說像一片楓葉……你還記得嗎?你真的……一點都不記得了嗎?”
霍津臣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收緊!指關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出輕微的“咔”聲。林薇描述的那個模糊的夜晚片段,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再次沖擊著他的神經(jīng)!昏暗的光線,甜膩的香氣,女人手臂上皮膚的觸感……還有那句模糊的“像楓葉”……記憶的碎片如通鋒利的玻璃,割裂著他混亂的思緒。
他強忍著太陽穴的抽痛,眼神依舊冰冷銳利,沒有回應林薇的質問,只是繼續(xù)追問:“既然走了六年,為什么現(xiàn)在回來?”
林薇的身l又是一顫,眼神閃爍了一下,隨即被更深的哀傷覆蓋:“我……我也不想的……津臣……我真的不想打擾你的生活……可是……小宇他……他得了病……”她摟緊了懷里的孩子,聲音帶著哭腔,“是一種很麻煩的血液病……需要長期治療……國外的醫(yī)療費……我實在……實在負擔不起了……我走投無路了……津臣……我只有你了……小宇也只有你了……他是你的兒子啊……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他……”
血液???霍津臣的眉頭擰得更緊,目光審視地掃過林薇懷里那個雖然哭得疲憊、但看起來并無明顯病容的孩子。這個理由,聽起來合情合理,卻又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(wǎng)。
“什么???在哪家醫(yī)院確診的?病歷呢?”他追問,步步緊逼。
林薇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,她下意識地抱緊了孩子,避開了霍津臣的目光:“病歷……病歷在……在酒店房間里……我……我待會兒拿給你看……是……是在圣瑪利亞兒童醫(yī)院確診的……”她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,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倉促。
霍津臣沒有再追問。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,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針,讓林薇無所遁形。休息室里只剩下孩子微弱的呼吸聲和林薇壓抑的啜泣。
沉默。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霍津臣緩緩站起身。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,籠罩著沙發(fā)上的母子。他低頭,看著林薇那張淚痕狼藉、寫記痛苦和哀求的臉,又看了看她懷里那個沉沉睡去、眉眼間依稀有著自已輪廓的孩子。
“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前,”他開口,聲音低沉,沒有任何情緒起伏,“我會安排你們住在酒店。沒有我的允許,不要離開房間,不要聯(lián)系任何人,包括記者?!彼恼Z氣是命令,而非商量。
林薇猛地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屈辱,隨即又被更深的絕望淹沒。她張了張嘴,似乎想說什么,但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頭,抱緊了懷里的孩子,肩膀無聲地聳動。
霍津臣不再看她。他轉身,邁開長腿,朝著休息室的門口走去。每一步都沉穩(wěn)有力,踩在厚厚的地毯上,沒有發(fā)出絲毫聲響。他拉開厚重的實木門,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線瞬間涌了進來,將他挺直的背影切割得輪廓分明。
就在他即將踏出門口的那一刻,身后傳來林薇微弱的、帶著無盡凄楚的聲音:
“津臣……你變了……你變得……好陌生……好可怕……”
霍津臣的腳步?jīng)]有絲毫停頓。他徑直走了出去,反手關上了門。
“砰?!?/p>
一聲輕響,徹底隔絕了休息室內那個充斥著淚水、謊言和未解謎團的世界。
走廊里燈光通明,空無一人?;艚虺伎吭诒涞膲Ρ谏?,才允許自已泄露出一絲疲憊。他閉上眼,抬起那只緊握著戒指的手。攤開掌心,那枚“星海之淚”靜靜地躺著,粉鉆的光芒依舊璀璨,但那抹暗紅的血跡已經(jīng)干涸凝固,像一道丑陋的傷疤,猙獰地盤踞在鉆石冰冷的表面。
他伸出另一只手,用指腹極其緩慢地、用力地擦過那抹血跡。干涸的血跡如通頑固的污漬,無法輕易抹去。
沈初的血。
她當時……該有多痛?多絕望?
這個念頭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,帶著一種尖銳的、陌生的刺痛感,比他掌心的傷口更甚。霍津臣猛地攥緊了戒指,堅硬的棱角再次深深陷入皮肉。
他睜開眼,眼底翻涌著風暴過后的狼藉和一片深不見底的迷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