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——呸!我呸呸呸!”
她腦袋瓜奮力一抬,嘴巴張到極限,喉嚨深處積攢的那股子火氣、怒氣和剛剛剩下的半口凍梨殘渣,凝聚成一片霧蒙蒙、稠乎乎的“生化武器”,不管不顧、劈頭蓋臉、精準無比地——
噴!射!而!出!
謝云景哪里見過這等“玉石俱焚”的無賴打法,他自幼在軍伍長大,學的都是槍刺斧鉞堂堂之陣,在朝堂周旋,見識的也是綿里藏針殺人不見血。
這種市井潑婦、鄉(xiāng)村老娘們撒潑打架時才會用出的終極口水攻擊,完全擊垮了他的心理和生理雙重防線。
黏膩冰涼、帶著甜腥氣的口水混合物,像一層濕漉漉的蒙面布,精準地糊了他滿頭滿臉滿脖子,幾滴最精華的部分甚至掛上了他的睫毛。
“你——!”
喉間剛要溢出的半句怒斥,硬生生被這股冰涼惡心的觸感噎了回去。
謝云景身體僵硬了足有半息,像被最污穢的暗器擊中命門的高手,手腕被烙鐵燙到般猛地一甩。
沈桃桃整個人像一個被拋飛的麻袋,后背結結實實、重重砸在床榻上。
木質床架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“嘎吱”一聲。
她眼前金星亂冒,窒息感褪去,取而代之是后背骨頭被撞的劇痛和火辣辣的麻癢。她的喉嚨如同刀割火燎,卻一點沒耽誤發(fā)揮:
“知道怎么了?我知道的多著呢,換你兩瓶藥你不虧,何況全寧古塔的人都快凍成冰溜子了,只要挖出黑煤,屋子里暖得像開春,外面滴水成冰,咱在屋里能穿單褂子啃凍梨?!?/p>
“說的輕松?!彼鸵宦?,鼻音拖得老長,滿是不加掩飾的鄙夷,活像聽見黃口小兒要摘月亮。
“你把寧古塔當西北龍山了?京城里那些個穿貂頂珠、跺腳山搖的主兒,熏個暖閣攏個手爐,那點子煤灰都得按錢錙銖必較!這玩意兒——”他指尖點了點那抖摟不出幾個火星子的炭盆,“——是稀罕東西!不是路邊的爛樹杈子!”他身體微微前傾,壓迫感像凍土下蟄伏的猛獸悄然抬頭,“你告訴我,在這鳥不拉屎、風能刮掉耳朵的流放地,你說有煤?”
沈桃桃支棱起上半身,她干脆一屁股坐穩(wěn)在這賊涼賊硬的床榻上,權當是自己的主場了。
“當然有,我在流放來的路上,已經看過山脈,我說有肯定有,”她裹緊了身上那件破舊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棉襖,伸出兩只手指頭:“取暖只是其一,其二:有煤就能煉鐵,能煉鐵就能打更多的刀槍劍戟。鐵水滾燙,澆出來百煉鋼刀,一刀下去,狄戎那幫小癟犢子連人帶馬都能讓你劈成兩片。懂不懂啥叫裝備壓制!”
她越說越激動,語速快得像連珠炮,裹著被寒氣打磨過的東北方言俚語,又沖又直白,哐哐砸在謝云景剛剛遭受生化武器沖擊還未平復的神經上。
那雙因憤怒而瞪得溜圓的杏眼里,沒有恐懼,沒有示弱,只有一股子“老娘跟你掰扯個明白”的生猛勁兒。
這還沒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