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手腳并用地在那床榻上拱啊拱,像個不安分的毛毛蟲,慢慢拱到了床榻邊緣,離坐在榻邊的謝云景只剩咫尺距離。
“我還知道你心里的彎彎繞繞哦,”沈桃桃忽然壓低聲音,鼻尖幾乎要戳到謝云景的下頜上,眼睛賊亮,帶著一種把人心肝脾肺腎都看穿的利落勁兒?!百F妃娘娘派來的那些催命鬼,那個挨千刀的李癩子,你早不殺晚不殺,非趕在大雪封山、信鴿都凍死的鬼時候才動刀,為啥?”
死寂。
如同凍僵的冰河。
連炭盆里偶爾蹦出來的火星子都銷聲匿跡了。
唯有桌上的油燈,忽明忽暗,微弱得隨時會熄滅。
橘黃的光暈在謝云景臉上跳躍不定,他的眸光深如古井,不再是俯瞰螻蟻的冰冷審視,而是穿透皮囊,一寸寸、一絲絲地刮過沈桃桃每一個細微表情——眉梢因激動挑起的弧度,鼻翼微微擴張的翕動,因缺氧和憤怒染上血絲的眼白,以及那雙亮得嚇人、毫不退縮的眼睛里,藏著的到底是無畏的瘋狂,還是剝開迷霧后的真相?
空氣繃得像拉滿的強弓弦。燭芯“啪”地爆開一朵燈花,驚得沈桃桃心尖一哆嗦。
被謝云景這淬了冰渣的目光釘住,她頭皮炸開,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爬上后腦勺,比屋外的暴風雪還刺骨。
剛才炮轟的勇武瞬間漏了氣,沈桃桃強撐著氣勢縮了縮脖子,裹緊了身上的棉襖,眼神有點發(fā)飄地左右亂瞟。
巨大的恐懼縫隙里,一絲破罐破摔的念頭鉆了出來。
“再說,”她喉嚨發(fā)干,聲音不自覺弱了幾個調門,帶著點凍梨啃多了后嗓子眼的黏糊勁兒,嘀咕道:“你這寧古塔最高長官的窩也不咋地嘛,賊冷。這床,涼了吧唧的,人躺上去,當棺材都嫌不夠熱乎”
謝云景濃密的眼睫倏然掀起,那沉淵似的眼底猛地卷起一股滾燙的漩渦!那漩渦中心,灼熱、危險,帶著某種意想不到的、近乎荒唐的探詢。
他原本垂在身側、沾了點梨汁污跡的手指,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,身體以極小的幅度微微前傾,幾乎是迫近她的面頰,帶著冷冽雪松氣息的呼吸拂在她汗毛豎起的額角。
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極其深長、幾乎稱得上玩味的弧度。
“哦?”那聲音低沉得像古寺晚鐘摩擦后的余響,裹著沙啞的磁性,直直撞進沈桃桃嗡鳴的耳膜深處。
“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呢?”謝云景的目光如同最精巧的探針,緩緩掃過她略顯僵硬的肩頸線條,因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,最終停留在她抓緊的手指上。
他的視線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實質重量,慢條斯理、卻又像沸水滾過肌膚般燙人:“先是煤,再是取暖”
那薄削而鋒銳的唇一張一合,拋出的字眼兒卻讓空氣都著了火。
“這么費盡心機的想給我暖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