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服裝廠丘奉賢的辦公室,確實(shí)比第一服裝廠的闊氣不少。
紅漆地板擦得锃亮,靠墻立著深色文件柜,玻璃柜門里整齊碼著文件夾。
墻上掛著幾面錦旗,寫著“先進(jìn)生產(chǎn)單位”、“改革創(chuàng)新模范”之類的金字,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。
錦旗看著氣派的很,可惜錦旗下面掛著新款樣衣,布料粗糙,線頭就那么大刺刺地掛在上頭,比金字看著更刺眼。
丘奉賢正端著紫砂茶杯,吹開浮沫,準(zhǔn)備愜意地呷一口,就聽見秘書在外頭焦急地喊了一聲,
“廠長,第一服裝廠的”
話還沒說完呢,周柒柒帶著張國強(qiáng),就直接出現(xiàn)在了辦公室門口。
丘奉賢似乎一點(diǎn)兒也不意外,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品了兩口,才假裝抬頭看到門口的兩人。
只見他臉上瞬間堆起熱情的笑容,像是見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似的。
“哎呦,稀客,稀客啊!”
他慢悠悠放下茶杯,站起身,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迎上來,
“這不是咱們市服裝業(yè)現(xiàn)在炙手可熱的周師傅和張廠長嘛!”
“今兒外頭吹著的這是什么仙風(fēng),把你們二位貴客吹到我這小廟來了?快請坐,請坐!”
他指了指旁邊的沙發(fā),“難道你們來一趟,嘗嘗我這剛弄到的龍井?”
周柒柒沒往沙發(fā)那邊挪步,她今兒可不是來這喝茶客套的。
她徑直往前走了兩步,停在丘奉賢寬大的辦公桌前,目光里像是帶了火,憤怒地看向丘奉賢。
張國強(qiáng)緊跟著站在她側(cè)后方,像是一尊沉默的護(hù)衛(wèi)。
“丘廠長,茶就不喝了?!?/p>
她聲音尖厲,似乎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,讓人一聽就知道她氣極了,
“名人不說暗話,我們廠的冬季新款,‘光華’系列大衣要用的那批澳毛料子,被人用一直調(diào)撥批文半路截了胡,巧得很,現(xiàn)在黑市上就冒出一批貨,料子跟我們要用的一模一樣,開口就是三倍的高價!這一手,先釜底抽薪斷了我們的活路,再趁火打劫坐地起價,玩得真是滴水不漏,漂亮的很啊!”
她頓了頓,眼里的怒火更盛,
“丘廠長,你一向消息靈通,路子光,這事兒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?”
這話里傳遞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,她懷疑這事兒就是丘奉賢干的。
丘奉賢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秒鐘,但很快又蕩漾開一個更大的笑容,甚至更真誠了幾分,還摻雜上一點(diǎn)被冤枉的委屈。
他兩手一攤,說道:
“周師傅,你這話從何說起???這是懷疑我?我都不知道這事兒,你們廠原料出問題了嘛?怎么會這樣?”
他連連搖頭,一臉茫然,
“什么黑市,批文的,我咋聽不太懂呢?!具體咋回事啊?你跟我說說,我看看能不能幫忙!咱們都是一口鍋里吃飯的兄弟廠,肯定要互相幫襯的!”
他嘴上這么說著,但那雙精明的小眼睛里,卻壓不住地淌出點(diǎn)得意和看戲的意味。
他慢悠悠地踱回他那張寬大的皮質(zhì)轉(zhuǎn)椅,一屁股坐下去,身體愜意地后仰,陷進(jìn)柔軟的靠背里,雙手搭在扶手上,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桌面,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“篤篤”聲,透著一股掌控全局的悠閑和優(yōu)越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