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華山地界向北地宿晏駐扎的城池而去,一路大概走了大半個月。雖然要跟宿央分開,但每隔一陣子,她都會讓梅菲斯特送信過去,報(bào)一下平安。
近北地,山勢之青蒼更重。群山重巒疊嶂,近青遠(yuǎn)黛,連綿不絕。冬雨纏綿地下起來,視野漸漸變得濕潤。夜行衣找了片山崖拴好馬,把蓑衣撂在車架上跳進(jìn)車廂里來,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“已經(jīng)不能走了嗎?”沉夜問。
“不過已經(jīng)快到了?!币剐幸抡f,“睡一覺吧,等天亮了咱們就已經(jīng)到了城里了?!?/p>
沉夜懶洋洋地嘆氣,語氣聽起來像撒嬌一樣:“可是我已經(jīng)睡了一整天了?!?/p>
燭光搖曳,夜行衣的神情好像突兀地剝離去了那一層天真爛漫的氣質(zhì),變得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人起來。
他眼眸深沉,只是帶著一絲柔和。
“沉夜,你知道宿央和他的父親長得十分相像嗎?”
沉夜有點(diǎn)不解地看向他,好像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這個話題。
“有時候,孤真的很遺憾很多事情無可選擇。所以,睡一覺吧,沉夜?!?/p>
宿晏率謀士部下迎至城外,屈身下拜,“殿下?!?/p>
駕著馬車的少年瀟灑利落地從車上跳下,上前扶起宿晏,“老師何必再叫我殿下。我如今志在江湖,自改名姓,現(xiàn)在叫‘夜行衣’?!?/p>
宿晏也沒再多做堅(jiān)持,只是神情淡淡地起身,看向夜行衣背后的馬車。
“殿下此次似乎并非孤身前來?!?/p>
夜行衣輕聲笑了一下,眼神示意,于是宿晏揮退下屬,荒野冷雨中兩人對面而立。
“老師知道這天下形勢是怎么回事的。若在朝堂,我這曾經(jīng)的皇太孫就只能是個再合適不過的傀儡,逃到江湖上去也只能隱姓埋名,整日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。老師恐怕也不想聽見哪個起事者自稱擁立先帝正統(tǒng)的吧?”
宿晏說:“那么,殿下想要什么呢?”
夜行衣說:“江湖傳言說宿央手中有寒夜劍法,得之者可天下無敵。我既然決心不要那個位置,就要保證自己有能力不被任何人威脅。”
“殿下想必知道江湖傳言不一定都是真的。即使這樣,你還是想要寒夜劍法?”
“除了寒夜劍法,我還要老師給我一個承諾?!币剐幸赂糁S颯冷雨看向面前的男人?!拔抑览蠋熎鹗?,不為天下大義,只為復(fù)仇。按照老師的計(jì)劃,我恐怕也是必殺之人。我想請老師放過我?!?/p>
“殿下倒是很懂得審時度勢。”宿晏說:“我決心要?dú)⒌娜?,即使是逃出塞外,也一定要?dú)⒌?。殿下既然敢于自己找上門來,想來手中還有些別的籌碼?!?/p>
夜行衣說:“在天下大定之前,我自愿為質(zhì),代先皇聲明老師才是正義之師?!?/p>
宿晏說:“還不夠?!?/p>
夜行衣說:“老師固然曾是一代大俠,但是現(xiàn)在江湖上公認(rèn)的領(lǐng)頭人卻是您的兒子宿央?!遥芽梢誀恐扑扪氲娜藥砹?。”
宿晏低聲笑了。“殿下說笑了,我為何要對付我的兒子?”
夜行衣只是微笑,“那更是姑母的兒子?!?/p>
“殿下善辨人心之能,天下無人能及,宿某也只能甘拜下風(fēng)?!?/p>
夜行衣不動聲色的放松了身體,知道事情大半已經(jīng)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