剖白（雙心同途）（第2頁）

……

“我錯了還不行嗎……知錯能改，善莫大焉！你怎么能一棒子把人打死呢？簡直是酷吏！暴君！不講道理……”

酒精的神奇魔力之一，便是能將人徹底“重塑”。

此刻的伊莉絲，仿佛被打開了某個喋喋不休的開關(guān)，從樓梯到走廊，一路都在他臂彎里哼哼唧唧地抱怨，詞匯量在酒精的浸泡下異常豐富。

卡斯帕起初還耐著性子敷衍幾句，到最后，那點稀薄的耐心也被這毫無意義的絮叨徹底磨光，索性閉口不言，任她自說自話。

直到房門在身后合攏，懷里的醉貓被輕柔地安置在略顯硬實的床鋪上。

“我真的……沒醉……”她掙扎著抬起綿軟的手臂，徒勞地想要揮開眼前重疊晃動的虛影，固執(zhí)地重申著顯而易見的謊言。

“還記得燈節(jié)那晚，我對你說過什么嗎？”男人被磨得徹底沒了脾氣，拋出第一個問題，試圖喚醒她混沌的記憶。

“燈節(jié)……”伊莉絲渙散的目光追逐著天花板上那盞老舊油燈搖曳的光暈，昏黃的光圈層層疊疊，模糊了現(xiàn)實與記憶的邊界，盛大篝火的暖光、旋轉(zhuǎn)人群的喧囂與眼前的光影詭異地交織在一起，“好……好多人……好熱鬧……”

“好，換一個?！?/p>

卡斯帕像是放棄了喚醒那部分記憶，俯身將她如軟泥般的身子從床上撈起，雙手撐住她虛軟下滑的肩膀，迫使那雙失焦的金棕色眼眸對上自己深不見底的紅瞳，“還記得，你差遣我去做什么了嗎？”他聲音低沉，帶著一絲緊繃。

“哦！對了！”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，思維跳躍得毫無邏輯，“那個大嬸……她怎么樣了？”

卡斯帕像是驟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，發(fā)出一聲壓抑的、沉重的嘆息。

他先回答了她的問題：“她的貨，在我趕到之前就被人買空了。打聽到的，”他頓了頓，目光鎖住她醉意朦朧的臉，“是那個叫艾琳的女人派人做的。”

“怪不得……”伊莉絲恍然大悟般拖長了調(diào)子，下午酒館里艾琳護(hù)著孩子閃入樓梯口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，“我說她明明比我們先走一步，怎么那時候才……晃悠回酒館……”

“伊莉絲，”卡斯帕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，帶著一種被長久壓抑終于破土而出的沙啞，“我不讓你碰酒，不只是擔(dān)心你的安危，你明白嗎？”

他灼熱的視線如同實質(zhì)，幾乎要將她洞穿，“是我……沒有安全感。你看不出來嗎？你心里筑著層層高墻，塞滿了萊納斯、赫克托爾、瑪格、索維里斯……甚至路邊的貓狗！卻似乎……吝嗇到連指甲蓋大小的地方，都不肯留給我。你從未對我說過，我在你心里……究竟算什么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女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，仿佛被剝開了所有偽裝。

那種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慌亂感再次席卷而來——每當(dāng)涉及這些黏膩糾纏的情愛話題，她的思維就像一團(tuán)被貓咪抓爛的毛線，要么接收不到對方發(fā)射的信號，要么捕捉到了也只會像受驚的鴕鳥，立刻把頭埋進(jìn)沙子里，假裝視而不見。

此刻，那熟悉的防御機(jī)制再次啟動。

“啊……煩死了！”

宿醉的頭痛和心底的煩躁洶涌而來，伊莉絲猛地掙開他的手，狼狽地滾回床上，一把扯過旁邊散發(fā)著塵土味的硬枕頭，狠狠蒙住自己的頭臉，隔絕一切視線和追問，“這破地方一點都不好！我要回家！回家！”悶悶的、帶著哭腔的聲音從枕頭底下甕聲甕氣地傳出來。

“你要回哪里？梅爾基亞嗎？”卡斯帕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感。

他怕她把自己悶壞了，單膝跪上床沿，俯身去扯那緊捂的枕頭。

“不是梅爾基亞！不是皇宮！”枕頭下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尖銳，“我要回原來的世界！我要回去！回我自己的家！”

捏住枕頭一角的手指，驟然僵硬如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