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……便是真要選繼承之人,靜觀、靜瓊、姜堰等幾位師兄,都是筑基巔峰修士,一二十年內(nèi)定然有結(jié)丹者出列,哪一個不比這孩子要強!”
謝懷仁輕聲笑了笑,他那清癯寬闊泛黃的面容皺紋實多,若非一雙深邃智慧的眼睛和金丹修為撐著,著實不像個當掌門的。
枯瘦的手緩緩捋著寸寬的白須,輕笑夠了,便道:“你們這一代孩子中,可知為何我獨愿與你多說一些正事?”
‘靜山’是陶方隱在門里的道號,但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兩個字,此時聽掌門問出一個和那孩子不相干的問題,搖頭道:“弟子不知。”
“因為你剛直,心性好強又聰慧,知道什么事是大事,什么事是小事,能屈忍,也敢拼命,有勇力,亦不缺堅韌執(zhí)念。
我派積弱已久,如今內(nèi)耗和外患愈演愈烈,真要到該用命的時候,你是個能看清局勢的,能看清局勢又有執(zhí)念,便可堪大用!”
這是非常正面的評價和美譽,一時間鬧的陶方隱頗為不自然,他很少見掌門這樣夸過人。
老人將捋須的手慢慢放在膝前,原本和藹的樣貌逐漸變得平靜冷酷:
“可似你這樣的人,門里很少,黃泥若還活著,我派或許會有第二個金丹誕生,可惜他氣運不順,走的早了。
想要跨入金丹之門,執(zhí)念、際遇、靈根三者缺一不可,在這一點,門中那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有所欠缺,有希望之人聊聊無幾,他日我若歸去,赤龍門千年傳承,很可能毀于一旦!”
寺外的雨聲漸漸變小,老掌門的聲音透露出幽遠蒼暮的氣息:
“在漫長的歲月里,我曾經(jīng)猶豫不決,他們對我這老頭子說:赤龍千年大派,傳承悠久,底蘊深厚,怎么可能輕易傾覆。
可他們從來沒有坐過我的位置。
靜山,不論走到哪里,你要記住,此世間萬千事,只有親自去做了,才能知道,自己是遠非如此,還是真的不行。
赤龍門于我手中,能撐此局面已然不易,兩百年來遍查門中諸人,哪一個有能力站出來說可再造乾坤?
幾無一人?!?/p>
……
陶方隱沉默低頭,面前老人說的這些話,所有人都可以不信,唯獨他陶方隱不能不信。
他的師父正是剛才謝懷仁提及名喚‘黃泥’的修士,十年前趕著去神狐山結(jié)丹的路上,和萬通城一個元嬰老祖的小徒弟飛鐮發(fā)聲爭執(zhí),雖是公平比斗,受傷歸來不久便死了,死前最重要的一條遺言是:不準報仇。
黃泥生前乃是門里戰(zhàn)力最強的筑基修士,青鸞峰兩位金丹先祖設(shè)立的二十四門劍陣半個時辰全都通關(guān),可惜那樣的戰(zhàn)力還是斗不過元嬰之徒,事后人家前來賠禮道歉,完全是看在赤龍門傳承悠久祖上有威名的份上,其間飛鐮做出切磋邀約,門里沒有一個人敢去拼斗,這是陶方隱一生都忘不掉的恥辱。
老人察覺了陶方隱的情緒,話鋒一轉(zhuǎn),眼中突然迸發(fā)神光:
“但此番我外出游歷,冥冥之中像是感應(yīng)到先祖指引,竟教我找到了這孩子!”
陶方隱順著他的目光再看躺在草垛上熟睡的孩童,邊聽到:“你可知他是何靈根品相?”
“是何品相?”陶方隱好奇問。
“變異靈根!風火品相!”謝懷仁壓抑著激奮。
外界雨水消停,陶方隱心頭卻響徹驚雷霹靂,又如雨后泥沼,青草受到灌溉,露出翠綠蔥郁的樹木枝干,嘴角呢喃著:
“千年難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