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銀庫聽雪（第1頁）

昭明十年·四月，盛京。

春闈放榜，杏花未殘，皇城卻先一步換了顏色。

戶部銀庫正門，兩尊石獅新刷了朱漆，獠牙染血一般。謝云羲緋袍束帶，立于階下，仰頭看那塊“掌天下賦稅”的金匾。

今日，是她奉旨入衙、以“忠烈郡主”之身兼戶部郎中的第一日。

──也是她掘開皇脈的第一鎬。

一、銀庫的暗語

戶部銀庫分左、右、外三庫。左庫儲京官俸銀，右?guī)靸婐A，外庫才是天下稅賦真源。外庫又分十三科，每科設(shè)一主事，皆三品以上世族子弟。

謝云羲被授“外庫清吏司郎中”，正四品，掌十三科里最不起眼的——“雜稅科”。

“雜稅”二字，聽似零碎，卻連著天下鹽、茶、礬、香藥、市舶、契本……每一根都是淌油的管子。

前任郎中半月前“暴病”而亡，位子空懸。她到任時，案上積塵三寸，賬簿卻碼得整整齊齊，像等人來翻。

謝云羲抬指，拂過最上面那本《癸未雜稅總目》，指尖一頓——

賬脊夾縫里，有刀痕。

她輕輕抽出，扉頁背面，被人用指甲劃出一行小字：

“銀庫水深，慎之。”

字跡潦草，卻力透紙背。

她合起賬簿，抬眼，看見窗外一株老槐，新葉初綻，在風中瑟瑟。

二、夜審舊檔

當夜，外庫值房燈火未滅。

顧羨扮作書辦，與她并肩翻賬。

“鹽課一項，去年實收三百七十萬兩，入庫只二百九十萬，八十萬憑空蒸發(fā)。”

“茶引更狠，兩淮轉(zhuǎn)運使報損耗三成，實則私茶遍江南。”

顧羨冷笑：“一條縫，夠埋數(shù)萬冤魂。”

謝云羲卻指最后一頁：“最要緊的，是這里?！?/p>

——《西山春餉尾案》。

那是白馬津戰(zhàn)后，犒賞鎮(zhèn)北軍的尾銀，共計四十萬兩。賬上記著“已發(fā)”，卻無領(lǐng)印，亦無花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