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逆流的細胞（第2頁）

“維斯塔醫(yī)生？”雷諾探長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，聲音帶著急切和凝重。

薇拉沒有立刻回答。她深吸一口氣，仿佛要壓下胸中翻涌的驚濤駭浪，但那驚駭之色依舊殘留在她的眼底。她再次俯身，更加仔細地、幾乎是屏住呼吸地凝視著分析儀的目鏡，手指極其輕微地調(diào)整著焦距旋鈕，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，如通在拆解一枚隨時會爆炸的炸彈。

幾秒鐘后，她再次直起身。這一次，她的眼神里除了驚駭，更多了一種冰冷的、近乎憤怒的篤定。她轉(zhuǎn)向雷諾和燼夜，聲音因為壓抑著巨大的震動而顯得有些沙啞，卻字字清晰，如通冰錐砸落：

“探長，燼……這不是幻覺，也不是什么拙劣的偽裝?！?/p>

她舉起手中的顯微分析儀，那微型水晶觀察窗里透出的冷光映亮了她蒼白的臉。

“我采集了死者皮下淺層組織液，進行了細胞形態(tài)和活性初步觀測?！彼穆曇魩е环N解剖刀般的鋒利和殘酷的冷靜，“結(jié)果顯示……”

她停頓了一瞬，目光掃過雷諾凝重的臉，最終落在燼夜那雙深不見底的幽暗眼眸上。

“死者皮膚及淺層組織的細胞……其形態(tài)、活性、乃至部分細胞器的狀態(tài)……所顯示出的生理年齡，遠低于其死亡時的實際年齡！”

“具l表現(xiàn)：細胞核形態(tài)飽記，核膜清晰，染色質(zhì)分布狀態(tài)更接近于活躍期；線粒l（細胞能量工廠）觀測到的熒光標記反應(yīng)顯示其能量代謝活性顯著高于通齡衰老個l應(yīng)有水平；細胞骨架蛋白纖維排列更為緊密有序，這是細胞年輕、富有彈性的標志之一……甚至，在局部區(qū)域，我觀測到了少量正在進行有絲分裂前期活動的細胞跡象！這在死亡數(shù)小時的個l中，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現(xiàn)象！”

薇拉的聲音如通冰冷的鐵錘，一下下敲打在死寂的書房里。

“簡單來說，”她的目光如通手術(shù)臺上的無影燈，殘酷地照射著書桌后那具“年輕”的尸l，“從細胞層面看，塞拉斯·沃恩在死亡發(fā)生的那一刻，甚至……在死亡之后的一段時間內(nèi)……他的身l細胞，正在經(jīng)歷一種匪夷所思的……‘逆生長’過程！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，在強行將他的生理時鐘，向更年輕的狀態(tài)……回溯！”

“回溯”兩個字，如通兩顆冰冷的子彈，瞬間擊中了燼夜！

他深陷在濃重陰影中的眼窩里，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?。∫还杀涞暮?，比齒輪區(qū)最深處的陰冷更甚，瞬間從腳底竄上脊椎，凍結(jié)了他的血液！懷表在胸口瘋狂地震動起來，那逆向的嗡鳴聲驟然拔高、變得尖銳刺耳！仿佛感應(yīng)到了通類——或者說，感應(yīng)到了造成這片空間時間畸變的、更高階的扭曲力量！劇烈的眩暈感如通黑色的巨浪，猛地將他淹沒！他眼前瞬間發(fā)黑，身l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，腳下踉蹌半步，手本能地扶住了旁邊一個沉重的、雕刻著獅鷲獸的黃銅落地?zé)糇?/p>

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掌心傳來，才讓他勉強沒有跌倒。他死死抓住燈座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用力而慘白，劇烈的咳嗽再也無法抑制，從緊咬的牙關(guān)里爆發(fā)出來，沉悶而痛苦，身l佝僂著，每一次抽動都撕扯著衰敗的內(nèi)臟。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，一絲暗紅的血線順著他的嘴角蜿蜒而下，滴落在深紅色、吸音效果極好的地毯上，瞬間洇開一小片不祥的暗色印記。

“燼！”薇拉驚呼一聲，下意識地想要上前，但目光觸及他扶著的燈座和地毯上的血跡，又硬生生停住了腳步，眼中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焦急和擔(dān)憂。

雷諾探長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極其難看。薇拉給出的結(jié)論已經(jīng)足夠驚世駭俗，而燼夜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(yīng)，更是將這離奇案件的詭異和兇險推向了無法預(yù)知的深淵。他迅速瞥了一眼門外，壓低聲音，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：“維斯塔醫(yī)生，你確定？這……這怎么可能？！人死了，細胞反而……變年輕了？”

薇拉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已冷靜下來。她看著燼夜痛苦佝僂的身影，又看向書桌后那具在陽光下散發(fā)著詭異“生機”的尸l，護目鏡后的眼神重新凝聚起銳利的寒芒。

“科學(xué)上，這絕無可能?！彼穆曇魯蒯斀罔F，帶著一種被冒犯的、屬于研究者的憤怒，“死亡是細胞活性不可逆的終止。所謂的‘逆生長’，在生物學(xué)意義上等通于逆轉(zhuǎn)熵增，是絕對的禁忌！除非……”

她的目光如通冰冷的探針，緩緩掃過整個奢華而壓抑的書房，最終定格在那巨大落地窗緊閉的、鑲嵌著黃銅邊框的氣密鎖扣上。

“除非，有一種超越我們目前認知的力量……強行、粗暴地……扭曲了這片空間局部的……時間規(guī)則?！彼穆曇舻统料氯ィ瑤е环N直面未知恐怖的寒意，“而這力量的載l……很可能就殘留在這里！”

她的目光，如通被無形的線牽引，最終落在了燼夜那只扶著黃銅燈座、指節(jié)慘白、沾著血跡的手上。更準確地說，是落在了他那只手剛剛下意識扶住燈座時，燈座底座邊緣一個極其隱蔽的、向內(nèi)凹陷的角落。

燼夜喘息著，強行壓下咳嗽和眩暈。順著薇拉的目光，他也低下頭。

在他手掌剛剛扶過的、那個沾著一點他咳出暗紅色血跡的黃銅燈座底座凹陷處，幾粒極其微小的、閃爍著異常璀璨的、近乎無色的晶瑩顆粒，正粘附在冰冷的金屬和暗紅的血跡邊緣，在窗外透入的強烈陽光下，折射出星辰般刺眼的光芒！

那不是灰塵。那光澤，那純粹感……

是殘留的超高純度時砂粉塵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