昊天眼（第2頁）

盧晚袖中指尖輕扣，不動聲色綴在后面。

轉(zhuǎn)過三叢修竹，眼前忽現(xiàn)月洞門，門楣“凌園”二字已被紅綢半掩，往來賓客皆捧錦盒，盒角露出的金鎖穗子或紅或金，在日光下晃得人眼熱。

原來盧員外為顯喜慶，竟將滿月宴設(shè)在西跨院園林里，但凡鎮(zhèn)民皆可入內(nèi)吃酒，圖的是“千人抱福，萬口稱祥”的彩頭。

“員外便在庭心，諸位隨小的來。”小廝撩起靛青衣襟在前引路。

穿過垂花門時，絲竹聲如碎玉投壺，從含章園內(nèi)飄來。

但見園內(nèi)轂擊肩摩，檐下百子千孫燈墜著金穗，將青磚染作暖紅。

仆役托漆盤穿梭如織，盤里紅雞蛋滾著金粉，青瓷碗盛蜜漬梅子，甜香混酒香漫得滿院都是。

庭中立著富態(tài)老者，紫團花錦袍腰間系羊脂玉帶鉤，正與著胡服的客商說話，袖口翡翠手串隨手勢輕晃，撞出細碎綠光。

聽得小廝喚聲，老者轉(zhuǎn)身時錦袍下擺掃過階前銅錢草，腰間雙魚玉佩叮咚相和，面上笑意如春風(fēng)拂湖面，層層漾開。

“道長們可算到了！盧某在此候得脖子都長了幾分！”說罷抬手作揖，腕間翡翠鐲子在日光下泛幽藍水光。

蘇九真輕揮拂塵，帶弟子還了道揖，目光掠過老者身后游廊下懸著的百零八枚長命鎖——俱是鎮(zhèn)民今日所贈，鎖身刻“長命百歲”“福壽康寧”等吉語，穿成串掛在廊柱間，風(fēng)過時發(fā)出細碎清響，像撒了滿廊碎玉。

“貧道蘇九真，見過盧員外?！彼砗蟮茏右来螆蠓ㄌ?，最末小道童梅羸頭巾掩白發(fā)，舉止甚是謙遜。

盧中亭捋頷下短須，上下打量諸位道長，見為首者道袍雖洗得發(fā)白卻漿得筆挺，腰間云紋銅牌磨得發(fā)亮，眉梢眼角似有淡淡煙霞縈繞，心下便信了七分。

“為我這乳臭小兒，竟勞動云城山諸位道長跋涉百里，實在慚愧。”

他抬手虛引，指向西側(cè)月洞門，“后園竹影軒已灑掃停當(dāng)，道長們不妨先去解解風(fēng)塵，用些冰鎮(zhèn)酸梅湯，待晚間再請諸位大展神通，為犬子算卦祈福?！?/p>

說罷又扭頭叮囑小廝：“快去擷些茉莉來，替道長們換換新插的瓶花，莫讓凡塵氣熏著了。”

蘇九真頷首應(yīng)下，眾人隨小廝往竹影軒去。

竹影軒臨后園荷池，窗欞糊著新?lián)Q的蟬翼紗，透過紗簾可見池中殘荷擎露珠，碎了一池子星光。

道童們卸下行囊，王皓取出隨身攜帶的《云城山心經(jīng)》，卷在竹椅上默讀；楊天城趴在欄桿上數(shù)游魚，頭肩沾的野薔薇早已不知何時掉進水里，隨波漂成一點脂紅。

暮色如墨漸漸浸透天際時，凌園內(nèi)忽然爆起喧騰。

百張紫檀圓桌早已擺滿，每張桌上立著琉璃燈，燈里浮著用蜜蠟雕的并蒂蓮，暖光映得眾人臉上染層琥珀色。

盧府仆役托漆盤穿梭如織，盤里清蒸鱸魚淋金箔汁，琥珀桃仁盛羊脂玉碟，最惹眼是每桌中央那壇“狀元紅”，泥封上還粘著新采桂花。

縣令大人穿簇新青衫，腰間卻系塊顯然不合規(guī)制的羊脂玉佩，正湊在盧員外耳邊說話，眼角皺紋里都堆著笑意。

忽聽得月洞門處傳來環(huán)佩叮咚，眾人循聲望去，但見盧員外小妾身著茜素羅裙，外罩蟬翼紗衫，懷中抱著裹金線繡麒麟襁褓的嬰兒，在丫鬟攙扶下款步而來。

（請）

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