籃球撞擊地面發(fā)出沉悶而富有節(jié)奏的“砰砰”聲,汗水順著額角滑落,帶來一絲灼熱感。陸沉一個利落的轉(zhuǎn)身過人,起跳,手腕輕撥,籃球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,空心入網(wǎng)。
“漂亮!”場邊傳來一聲喝彩。陳嶼穿著亮橘色的籃球背心,沖上來用力拍了拍陸沉的肩膀,咧著嘴笑,“可以啊老陸,手感回來了!”
陸沉扯了扯嘴角,算是回應(yīng)。他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球,隨手拍著,目光卻有些飄忽,下意識地朝場外通往圖書館的那條林蔭道瞥了一眼。
“喂,看什么呢?”陳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只看到三三兩兩走過的學(xué)生,“有情況?”他湊近一步,擠眉弄眼,臉上寫記了八卦。作為陸沉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死黨,陳嶼有著堪比雷達(dá)的敏銳度。
陸沉收回目光,運球的動作頓了一下,隨即加快,試圖用更激烈的運動驅(qū)散心頭那抹揮之不去的灰色身影?!皼]什么?!?/p>
他簡短地回答,聲音帶著運動后的微喘。
“少來!”陳嶼一把攔住他運球的路線,擋在他面前,雙手叉腰,一臉篤定,“你最近很不對勁!下了課就往圖書館鉆,以前你可沒這么愛學(xué)習(xí)。打球也心不在焉,眼神老飄。說,是不是看上哪個系的姑娘了?”他笑得賊兮兮的,“哪個姑娘這么有本事,能讓我們陸大才子魂不守舍?文學(xué)院的?還是藝術(shù)系的?”
陸沉被他纏得有些煩,繞過他,直接帶球上籃。球進(jìn)了,他卻沒什么喜悅感。他走到場邊拿起水瓶,擰開蓋子灌了幾口,冰涼的水滑過喉嚨,稍稍平復(fù)了心緒。他靠著鐵絲網(wǎng)圍欄,看著遠(yuǎn)處圖書館在夕陽下泛著暖光的玻璃幕墻,沉默了片刻。
陳嶼也拿著水湊過來,用肩膀撞了他一下,收斂了玩笑的神色,語氣變得認(rèn)真:“真有事?跟兄弟說說。”
夕陽的余暉給陸沉的側(cè)臉鍍上了一層暖金色,但他眼底深處卻沉淀著一種陳嶼從未見過的復(fù)雜情緒,像沉靜的湖面下涌動的暗流。陸沉又喝了一口水,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才低低地開口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:“…圖書館…看到一個女生?!?/p>
“嘿!我就知道!”陳嶼眼睛一亮,隨即又好奇道,“然后呢?搭訕了沒?長什么樣?叫什么名兒?”
“沒有?!标懗翐u頭,目光依舊望著圖書館的方向,“沒說話。不知道名字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似乎在組織語言,“她…不太一樣。看起來…很累,很…”
他斟酌著用詞,“…很孤獨。一個人?!?/p>
陳嶼臉上的嬉笑徹底消失了。他看著陸沉眼中流露出的那份深切的、毫不掩飾的在意和疼惜,意識到這絕不是一時興起?!霸趺磦€孤獨法?”他追問。
陸沉難得地打開了話匣子,描述起那個雨天初見的場景,說起她在自習(xí)室里安靜得像個影子,說起她獨自搬重物時抿緊的嘴角,說起那個黃昏路燈下,她對著電話低聲說“會好的”時那單薄而倔強的背影。
“…她好像把自已關(guān)在一個玻璃罩子里,外面的人進(jìn)不去,她也不想出來。”陸沉最后總結(jié)道,語氣帶著深深的無力感。
陳嶼聽完,沉默了半晌,用力拍了拍陸沉的肩膀:“明白了。想靠近,又怕驚著她,對吧?”他太了解陸沉了,重情義,責(zé)任心強,但對待感情,尤其是這種一眼就觸動心底柔軟的感情,反而會格外謹(jǐn)慎,甚至有些笨拙。
“知道她哪個系的嗎?叫什么總知道吧?”陳嶼開始啟動他那強大的校園人脈網(wǎng)絡(luò)思維。
“文學(xué)院。應(yīng)該是?!标懗粱貞浿?吹哪切┕偶迯?fù)相關(guān)的書籍,“名字…不知道?!?/p>
“文學(xué)院…看起來特別累,特別孤獨…”陳嶼摸著下巴,若有所思地重復(fù)著陸沉的描述,突然,他猛地一拍大腿,“我靠!不會是那個‘冰美人’吧?”
陸沉疑惑地看向他:“冰美人?”
“對??!蘇晴跟我提過好多次!”陳嶼瞬間興奮起來,語速飛快,“就她們文學(xué)院那個南枝晚!蘇晴說她唯一的閨蜜,長得特好看,氣質(zhì)也絕了,但就是冷,跟誰都不親近,獨來獨往,天天不是泡圖書館就是打工,好像家里情況不太好?蘇晴可心疼她了,說她就跟個易碎的琉璃娃娃似的!”
“南枝…晚?”陸沉輕輕念出這個名字。晚霞,一個帶著遲暮和涼意的名字,卻莫名地契合那個清冷的側(cè)影。心底的迷霧仿佛被撥開了一絲縫隙,那個一直模糊的形象,瞬間有了具l的名字和輪廓。
“對對對!南枝晚!”陳嶼越想越對,“肯定就是她!蘇晴說她閨蜜就叫這個!氣質(zhì)描述完全符合!老陸,你眼光夠毒的啊,一挑就挑了個地獄難度的!”
他嘴上調(diào)侃著,眼神卻亮了起來,帶著躍躍欲試的光芒。
陸沉的心跳因為這個名字而漏跳了一拍。原來她叫南枝晚。原來蘇晴是她的閨蜜?世界突然變得很小。
陳嶼看著陸沉眼中瞬間點燃又迅速被克制壓下的光亮,嘿嘿一笑,一把攬住陸沉的肩膀:“兄弟,別愁眉苦臉了!這叫什么?天助你也!蘇晴是她閨蜜,我是蘇晴男朋友,四舍五入,咱們就是自已人!放心,這事兒包在兄弟身上!保證給你制造‘自然’的接觸機會,絕對不嚇著你的‘琉璃娃娃’!”
陸沉看著陳嶼拍胸脯打包票的樣子,心里那沉甸甸的無力感,似乎真的被沖淡了一絲。一道微弱的光,似乎正透過厚厚的云層,悄然照了進(jìn)來。他點了點頭,聲音低沉而鄭重:“…謝謝。不過,慢慢來。別…太刻意?!?/p>
“懂!必須‘知趣’!咱講究的就是一個潤物細(xì)無聲!”陳嶼拍著胸脯,笑得一臉燦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