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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上門的良機
陽光塞進鐵窗時,羈押牢房里橫七豎八躺著一打地痞。彪子一腳蹬著墻根,粗布衫下筋骨隆起,目光掃過滿地呻吟的軀體:“記清楚咯,往后見著小爺,膝蓋先給我打個彎,必須叫一聲爺!”
角落里縮著的少年肩頭滲血,臉上青一塊紫一塊。彪子踢開腳邊癱軟的漢子,看著他笑道:“瞧你這副樣子,三個雜碎就破了相,今后你叫花貓得了?!?/p>
話音未落,腳底已碾住某個試圖爬動的手腕,骨節(jié)碎裂聲混著慘叫在青磚墻上撞出回響。
“是你小子打的我弟弟!”鐵門嘩啦作響,黑警服巡檢晃著鑰匙跨進來:“小彪子,夠狠???三天后風頭過了,我放你出去?!?/p>
彪子立刻收了戾氣,抱道:“軍爺費心!今兒這饅頭不錯,豬蹄子也比往日香,吃好了身上有勁?!?/p>
打這以后崇文門外,十七歲的彪爺踩著一個個痞子,生生打出一條路了。偏偏這個小子在街面上打架,那幫臭腳訓沒一個管的。
卻說陸嘉衍踩著自行車歸家,見大壯正弓著背擦拭門楣,汗珠順著脖頸滾進的一身短打,香云紗罩衫掛在一旁。
陸嘉衍喉間逸出輕笑,指尖劃過門上的銅環(huán),“大壯,有些長進啊,去,叫他們弄些熱水,我洗個澡換身衣服?!?/p>
大壯聞言便去張羅,陸嘉衍洗完了澡,新裁的灰棉布長衫疊在檀木椅上。這料子吸汗透氣,既襯得出書卷氣,又不顯山露水——正合去見那位蟄居的大師。
豈料,準備良久,下午迎接先生,他卻異常謙遜,所求之事也應(yīng)證自身學識:“陸公子雅藏頗豐,若蒙允準,能否容在下暫借廂房暫住幾日?”
先生撫著案頭的刻本:“看不夠啊……只需一方靜室,容我細摹古印款識,再理理這些書畫題跋?!?/p>
陸嘉衍立刻起身吩咐下去,“大壯,把廂房打掃出來,換上全新的被褥。先生每日的茶水飯菜安排妥當。不得有絲毫怠慢?!?/p>
他轉(zhuǎn)向來客時,眉眼已浸著三分熱意:“先生但放寬心,此間書齋畫室隨您用,晨昏茶飯自會妥帖。不必介意,要住幾日便住幾日?!?/p>
先生執(zhí)起茶盞的手微微發(fā)顫,看著滿架線裝書的墨香,遠遠勝過手中的香茗,“陸公子客氣,在下實在是叨擾了?!?/p>
接下來的日子里,先生完全沉浸在古籍的海洋中。他常常天不亮就起身,直到深夜仍伏案研讀,廢寢忘食已成常態(tài)。
每日僅以一頓簡餐果腹,睡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又起身繼續(xù)鉆研。這般嘔心瀝血的治學態(tài)度,難怪能有如此深厚的造詣。
所幸大壯謹記陸嘉衍的囑托,將先生的生活起居照料得無微不至。案頭永遠有一杯參茶,更特意準備了滋補的膳食,確保先生雖勞心勞力,卻不至于拖垮身子。
在這般精心照料下,先生雖形容日漸清減,雙目卻愈發(fā)明亮有神,翻閱典籍時的手指依然穩(wěn)健有力。
每當有所得,他便自行記錄,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爬滿紙面。日積月累,那些筆記竟堆疊成山,待到臨行收拾時,光是他手書的紙箋便裝了滿滿兩大箱,需得雇兩個腳夫?qū)iT挑著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