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灰意冷
白夫人立在雕花拔步床前,看著丈夫裹著紗布仍死死攥著那個裂了縫的蛐蛐罐。燭火跳了一下,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陰影。
”當家的,”她聲音輕得像怕驚了誰,“咱往后就在家里耍耍,成么?賭錢真沒意思,敗了家業(yè)怎么見祖宗。今兒已經丟了臉了,公公要是泉下有知……”
白老爺突然掙扎著支起身子:“明兒明兒山東的徐師傅到京!讓小德子去琉璃廠尋個老泥罐……”紗布里滲出的血漬在枕上洇開一朵暗花。
“你!”白夫人猛地甩開衣袖,腕上的鐲子撞在黃楊木屏風上,當啷一聲響。
夜風穿過回廊,吹得她遍體生寒。這些年看著他追戲子捧角兒,如今又拖著兒子學這些下作勾當。
“當年若不是阿瑪獲罪”她對著銅鏡喃喃自語,突然抬手抿了抿鬢角,“我憑什么陪你耗著,姐姐說的對,給兒子留一點吧?!?/p>
這時候,陸嘉衍指尖輕叩著黃花梨案幾,“規(guī)矩這東西”他忽然冷笑,“有一個人破了例,往后就都成了笑話。這師爺辦的事,就像白衣渡江,那是斷了后路的做法?!?/p>
窗外傳來瓷器砸地的脆響,接著是掌柜的告饒聲。這半月來,城里賭檔欺行霸市的事愈發(fā)多了——自打白家那檔子事過后,硬碰硬的莽夫突然都冒了頭。
“小陸,上面怎么說的?”他對座的中年人剛開口。
“是您該管的事么?”陸嘉衍“面色一板“啪”地合上茶蓋,“既然看清了局,就別往渾水里蹚。”
陸嘉衍忽地壓低嗓音,在中年人耳邊輕聲道:“大帥心里明鏡似的,自有他的籌謀。你以為單憑匹夫之勇就能平定高麗?”
陸嘉衍指尖蘸著茶水,在案幾上畫了個圈,“這華夏多少狠角色甘愿為他所用?只要他還在,這盤棋就散不了?!?/p>
茶煙裊裊中,陸嘉衍長嘆一聲:“若是史書上本該記他一筆“文能安邦,武能定國”。他不該如此謝幕……”
他摩挲著茶杯,“他若不死,后來何至于”
“當家的,你難過了?”穿旗袍的少女推了他一下,“對了,兩國公使找您三回了。盧布都跌成廢紙了——您當初給人做的保,如今連累多少家東瀛人?”
陸嘉衍頭也不抬:“這事你可不要管了。明日把院子掛出去,好歹得做做樣子。“他抿了口茶,茶葉梗在舌尖打了個轉?!霸圻^段苦日子成嗎?”
“姐姐說你突然開了竅,”少女絞著絹帕的手頓了頓,“怎的心機深沉至此?”
陸嘉衍望著窗外的梧桐,嘆了一聲?!罢l愿活得這般算計?我以前也想要太平,可誰管過我了。那一天流氓對著我大罵,我可沒有唾面自干的度量。”
他指尖輕叩案幾,“我若不如此,能得幾日安穩(wěn)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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