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具上的銅飾結著冰花,卻掩不住兵器的冷光。
最前排的千夫長揚起令旗,戰(zhàn)馬踏碎尺厚的冰殼,濺起的雪塊混著泥屑甩在脛甲上,凍成斑駁的甲胄。
蹄聲如悶雷滾過雪原,甲葉相撞的清響時斷時續(xù),被狂風扯成碎片,又在騎兵陣列間織成低沉的戰(zhàn)歌。
戰(zhàn)馬噴出的白霧剛騰起就被風撕碎,鐵蹄踏碎的不是積雪,而是經(jīng)年累月壓實的冰殼。
每踏下一步,都能聽見冰層下凍土迸裂的脆響,像大地在咬牙忍耐這支鋼鐵洪流。
“
報——“
雪地里突然竄出兩騎,馬鼻噴著雪沫。
林棣臻勒住坐騎,看著探馬從漫天飛雪中馳來,甲胄上的冰棱在天光下泛著虹彩——這已是今日第七撥哨騎。
斥候翻身下跪時,因為速度太快,膝甲甚至在冰面上擦出了火星:
“
稟告殿下,東北方十二里處發(fā)現(xiàn)車轍,深三寸有余,覆雪不足半掌!
“
林棣臻指節(jié)叩響鎏金馬鞍,甲胄下的裘絨早被體溫暖出潮氣。
幾天前他故意放瓦剌殘部多逃半日,因為丹北城里卻并非全如外界所見和所想那般從容。
時間緊迫,物資不足,他最多只能帶走這一萬多雍涼鐵騎。
所以,
上千輛雪橇連夜改裝,裹鐵的車輪能碾開冰殼;百十車火油摻了松脂防凍;軍醫(yī)帶著藥童將止血散裝進銅壺貼身保溫——這些細節(jié)此刻正在追擊中顯出分量。
他早就猜到瓦剌敗軍不會太快,那些滿載金銀的牛車陷在雪洼里,傷員的皮靴在凍土上拖出歪斜的痕跡。
更何況幾日前那場夜襲,雖讓瓦剌敵軍頗有些損失慘重,可是他們劫掠的附近那十幾座軍鎮(zhèn)與城池卻是讓他們收獲頗豐,夜襲讓他們損失的怕也只有四五成,剩下的那些金銀財寶都會成為他們的累贅。
但是,
北境的這廣闊無人區(qū)冰原還是太大了。
林棣臻攥著凍得發(fā)僵的韁繩,目光穿透這紛飛的雪幕。
極目之處,放眼望去,綿延百里的雪原上,不見半個人影,唯有遠處幾座被積雪覆蓋的山丘,宛如巨獸的脊梁,在風雪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