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的氣味銹在喉嚨深處,每一次喘息都刮得生疼。
不是夢。
蕭璃猛地睜開眼,視野里是熟悉的沉香木承塵,繁復(fù)的朱雀家紋在昏暗的光線下蜿蜒,如通某種活著的詛咒。身下是冷硬的木板,咯得她嶙峋的脊骨發(fā)痛——她不再是那個被抽干血脈、棄尸冰淵的蕭家廢子,她回來了?;氐搅耸鍤q,靈根初醒,卻被判定為雜亂不堪、永無寸進(jìn)的“焚髓之癥”那天。家族最后的溫情面具剛剛撕下,她被扔進(jìn)這間堆放雜物的偏殿,自生自滅。
恨意像是冰淵里不滅的毒火,舔舐著四肢百骸。她無聲地攥緊身下薄薄的褥子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就在這死寂的仇恨灼燒中,一個聲音,毫無征兆地在她腦海深處響了起來。
那聲音說不出的古怪,似男非女,帶著一種亙古的倦怠和居高臨下的疏懶,每一個音節(jié)都敲打得她神魂震蕩。
【嘖,這殼子……破得真是別致。】
蕭璃渾身一僵,血液瞬間凍住。誰?
【血脈枯涸,靈根蕪雜,識海窄得不如一線天?!磕锹曇袈朴频乩^續(xù)點評,像是在鑒賞一件劣質(zhì)的陶器,【本君沉眠萬載,一醒來就在這么個地方?天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】
“滾出去!”蕭璃在心中厲喝,試圖調(diào)動那微薄得可憐的神念驅(qū)趕這入侵者。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,是她復(fù)仇唯一的依仗,絕不容任何意外!
【火氣倒不小。】那聲音里摻進(jìn)一絲極淡的嘲弄,【可惜,弱得可憐。本君乃世間最后一位真神,暫借汝身棲居,是汝無上的榮光?!?/p>
真神?蕭璃幾乎要冷笑出聲。這世上早已無神!只有爭奪信仰、高高在上的偽神世家!
【信與不信,隨你?!磕锹曇舴路鹉芏聪に磺兴?,【不過,提醒你一句,本君方才醒來,神力虧空得厲害。若得不到補(bǔ)充……】他刻意停頓,一種冰冷的、足以湮滅靈魂的威脅感無聲蔓延,【你這剛撿回來的小命,連通這點脆弱的魂靈,正好給本君墊墊肚子。通歸于盡,聽起來也不錯?】
蕭璃咬緊了下唇,嘗到一絲血腥味。不是錯覺。那股籠罩在她神魂之上的威壓,浩瀚、古老、漠然,遠(yuǎn)超她所知的一切境界。那不是人類,甚至不是那些所謂“神獸”能擁有的氣息。絕望像冰水一樣澆下來,剛重生的狂喜被碾得粉碎。才脫虎口,又入……神窟?
殿外傳來腳步聲,粗魯?shù)靥唛_廊下的雜物。一個尖刻的女聲響起:“蕭璃!死了沒有?沒死就滾出來!丹房新到了一批赤焰草,趕緊去分揀入庫!真當(dāng)自已還是小姐,要人伺侯嗎?”
是管事嬤嬤劉媽媽。前世,就是她最先克扣她的份例,用最臟最累的活磋磨她。
蕭璃眼底血色一閃而逝。她深吸一口氣,壓下翻騰的殺意和腦海里那尊瘟神帶來的冰寒,啞聲應(yīng)道:“就來?!?/p>
她撐起身,每動一下,那初醒的、暴烈雜亂的靈根都針扎似的疼。她踉蹌著推開吱呀作響的殿門,午后的陽光刺得她眼睛一瞇。
劉媽媽叉著腰站在院里,吊梢眼里全是鄙夷,見她出來,唾了一口:“磨蹭什么!廢物東西,趕緊的!分揀不完,今晚就別想領(lǐng)餿飯!”
蕭璃垂著眼,沉默地跟上。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
去丹房要穿過一片練武場。幾個蕭家嫡系的少年少女正在場中修煉,周身靈氣氤氳,伴隨著呼喝的拳腳聲和嬉笑??匆娛捔У椭^跟在劉媽媽身后,一個紅衣少女故意將一塊練功用的鐵梨木假山震得飛起,朝著蕭璃砸來!
“哎呀,手滑了!”她咯咯地笑。
蕭璃腳步一錯,險險避開,那沉重的假山擦著她的裙角落地,砸起一片塵土。她抬起頭,冷冷看向那少女——三長老的孫女,蕭媚。前世沒少欺辱她。
“看什么看?雜種!”蕭媚被她眼中的冷意刺得一怔,隨即惱羞成怒,“再看挖了你的眼!還不快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