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義見了,嘴角的笑便慢慢漾開了。
把筆擱下,又將柳秀蓮喚過來,一家四口,就圍著燈火坐下了。
風(fēng)吹不散這盞燈,倒更添幾分暖意。
清咳一聲,像是調(diào)調(diào)嗓子,又像是把這一天的塵氣理了理,便講開了。
“話說有個樵夫,在山里打柴,迷了路,見兩位老人對弈……”
聲音不疾不徐,不緊不慢,帶著點鄉(xiāng)間的樸實,又帶點說書人的韻腳。
每夜講一二個小故事,早就是姜家日常。
姜義前世今生,肚里倒也不缺閑談奇譚。
只是今兒個說的,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,總繞不開“長生”二字,繞不開那“誤入”的橋段。
哪個樵夫誤入桃源,回頭塵世已變;
哪個書生夜半走岔,竟得仙人傳藝一訣。
說得漫不經(jīng)心,像路邊撿來的話頭兒。
小的那個聽到一半,小手還搭在桌邊,已歪在娘懷里打了呼。
啪嗒掉了根筆,也不驚醒,嘴角牽著點夢里也舍不得的笑。
可姜明卻不同。
他那雙眼越聽越亮,里頭像是盛著一團未點透的火。
姜義看在眼里,心下微動。
這火若真能燒進山里去,照出點什么來,那也算是緣法。
只是,他知道得清楚。
那山,最忌心有執(zhí)念,最怕人帶“求”字進去。
你求它,它就藏著,你忘了,它反倒拽你一把。
所以他不說破,不逼迫。
只是在這講故事的夜里,在這燈火人間的溫軟處,輕輕地、慢慢地,往那孩子心里埋一粒種子。
種子是不知道結(jié)果的,只管埋下,等著它自己發(fā)芽。
若生出奇花異草,自是天緣;
若落成一場空夢,守著這一畝三分地,守著這屋里的人,安穩(wěn)過了此生,也未嘗不是福分。
光陰素來不急不緩,像田里的水,一天天流過。
轉(zhuǎn)眼便過了秋分。
(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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