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皇,十弟尿褲子了!”眾人本是乖乖跪著聽張公公宣讀宴詞,耳邊縈繞的都是“天降恩澤”“國泰民安”等高雅之言,甫一冒出個這么格格不入又接地氣的話,有幾個年紀尚小的公子小姐沒繃住率先破了功,卻又在聞到那股腐爛的味道時忙掩住鼻子,看像十皇子的眼神戲謔有之,鄙夷亦有之。
剩下那些年紀大資歷深的,壓著嘴角垮著臉想笑又不敢,臉都憋成了豬肝色,真是好不精彩。
要說最精彩還是十皇子的表情,向來眾星捧月的他哪里受過這樣大的委屈?再加上這事傳出去后莫說是威名,臉面都要丟光了。
這般刺激下,十皇子終究還是“哇”一聲哭了出來,三兩步竄出去跑得沒影,好幾個公公侍衛(wèi)都沒能撈回來。
開宴禮被打斷,皇帝雖不滿,但畢竟更重要的事在前容不得耽擱,也只是不輕不重地斥了幾句,盛春朝自然不會放在心上,衣袖卻被人小心翼翼扯了扯,那人聲音不大,卻隱隱透著堅毅:“多謝。
”盛春朝下意識看過去,在看清對方的臉后詫異道:“三皇兄?”當年還未立后時,后宮由盛春朝的母親昭德貴妃和淑良貴妃共同掌管,三皇子盛榮便是淑良貴妃的獨子。
可惜淑良貴妃先天體弱,沒能撐過盛榮兩歲時的那個冬天,鳳印最后還是交到了盛春朝母親手里。
隨著后宮妃嬪皇子漸漸多起來,盛榮又不愛爭寵表現(xiàn),最后只能被人漸漸遺忘。
因著兩人母親素來交好,盛春朝與盛榮幼時也有過交際,按理來說并不陌生,但盛榮卻像是被燙了似的猛然瑟縮一下,嘴唇囁嚅了半晌,最后還是泄氣般的抿緊了唇,不作應聲。
盛春朝雖然心中略有些不快,但也能理解。
畢竟自懂事起盛春朝便沒怎么見到過盛榮,有什么皇子之間的比試活動時他總是站在最邊上獨自為戰(zhàn),似乎并不愛與人交往。
況且從袖邊衣角也能看出,盛榮身上那件衣服已經(jīng)有些舊了。
兩人再見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,任誰也很難泰然自若吧。
開宴禮成,眾人循著規(guī)矩依次入席,盛春朝還記得這次游春宴時母親正在北山大昭寺禮佛祈福,因而自己行動也不會太過受限,這倒算是陰差陽錯得了便利。
側(cè)前方叫不出名字的官員正捧著酒杯向皇上敬酒,盛春朝便趁著這機會,趁著和大家一同舉杯時不經(jīng)意手腕輕轉(zhuǎn),佯作驚訝道:“三皇兄,春朝不是故意的……翠微快把方才帶的披風拿來。
”被潑酒的人全程面色未變,但那不是歷經(jīng)千帆后的處變不驚,更多像是已經(jīng)習慣了這樣的事發(fā)生,心有無奈和怨言,也只能繃著臉強壓。
不過在接過披風時,那雙一向靜若寒潭的眸子深處還是泛起絲絲不易覺察的漣漪。
敬祝酒,絲竹升,獨屬于游春宴的熱鬧這便開始了。
盛春朝帶著任務來此,本不該如此沉浸,但奈何宮廷御膳誘惑實在大,自己又是個本性難移的,心道著吃飽了才有力氣找貓,筷子自拿起后便沒放下過。
開胃菜先上,口味雖淡,但勝在清新爽口,吃過后只覺五感頓開。
目光落處,舞女正隨著節(jié)奏足尖輕點,水袖翩翩仿若輕巧矯健的蝶,淺綠紗裙隨動作翻飛,漾起的碧波直叫人想起風起時起伏涌動的林海,似真似幻。
若是放在以前,盛春朝絕不會留意這些東西,整顆心跟著傅淵的身影跑,憂其所憂樂其所樂,可真的移開目光后,才發(fā)現(xiàn)那也不過是角落一隅,之外更有無數(shù)繁華與精彩。